首页 -> 2007年第6期

好邻居坏邻居

作者:〔美国〕爱德华·P·琼斯/作 叶 倩 谢应喜/译




  “什么?”
  这时,尼尔走进屋,带着一脸困惑的样子,神情仿佛那天沙龙向他介绍自己时一样。德里克指指尼尔,问:“小子,你跑哪去了?你女朋友等你很久了,看样子你是世上最糟糕透顶的男朋友。”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尼尔说着,伸出手向沙龙问好。
  “小子,我把莱文写的一本书借给了你女朋友。”
  “迪,我告诉你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小子,那就随你管她叫什么吧。”德里克喝了一口啤酒后,走到后门处,“你应该告诉你的女朋友,红色不适合她。她就是不信我,看来一定要是男朋友讲的话,她就信了。”德里克出了门后,尼尔送沙龙出房门。
  那天,有三个邻居看见沙龙·帕梅离开贝宁顿家:一个是沙龙的父亲哈密尔顿,他从自家楼上的卧室里看见的,一个是住在帕梅家隔壁的特伦斯·斯塔格,还有就是住在贝宁顿家隔壁的普里弗斯特·弗塞斯。特伦斯站在自家起居室的窗户旁,看见沙龙走下贝宁顿家的台阶,手里拿着一本书。尼尔·贝宁顿长得瘦小纤细,引起不了像特伦斯这样的年轻人的注意。但特伦斯已经看见了旁边的德里克。像第八大街的大部分居民一样,特伦斯看不起德里克。特伦斯在哈弗德大学读二年级,而像德里克这样的人却从没见过哈弗德大学是什么样子,今后也不会有机会见到。沙龙这时在等着穿过第八大街的马路,她低着头,妩媚动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一会儿又抬起了头,特伦斯看得出她有些发胖了。红毛衣勾画出了她发胖的体形,蓝色的工装裤虽然不是紧束在下肢,但也足以让男性见了产生莫名其妙的冲动。上次见到她,特伦斯认真地端详过她,那以后,她有些发胖了,而这中间究竟过了多长时间,特伦斯已经记不清楚了。
  那天晚上,特伦斯来到沙龙家。沙龙的父亲哈密尔顿·帕梅和特伦斯说来的是校友,也曾在哈弗德大学念过书。当特伦斯问起他身体都还好吗,这几天天气转暖了,晚上邀他女儿出来说说话方便吗,哈密尔顿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走到门廊处,特伦斯邀请沙龙星期五晚上去看电影和共进晚餐。沙龙以前和男孩有过两次约会,上次是和她表姐夫的兄弟约会。沙龙没有记日记的习惯,如果她把这天和特伦斯的约会记下来的话,那短短的几分钟准会让她记上满满的两页稿纸。
  哈密尔顿·帕梅和妻子(沙龙的母亲)走出厨房,在送特伦斯离开家门口时,夫妇俩问起他的学业,他说功课都还不错,而且自己也在努力学习。其实,那段时间,特伦斯正在和同在哈弗德大学读书的一个女同学谈恋爱,但是,哈弗德大学的学生,凡来自华盛顿特区以外地区的,从一开始就受到警告:除非能和血统更优越的人结伴,也就是说和白人结伴,否则不得擅自进入华盛顿附近。这样,来自纽瓦克的这个女孩对第八大街是一无所知的,但她一刻不放松地跟在特伦斯后面,嘴里还不停地叫着“特伦斯这”、“特伦斯那”的。这时,特伦斯看见沙龙穿过第八大街,想起了父亲勒恩最近向他讲过的一席话:你还年轻,这个世界是你手中的牡蛎,你要剥去它外面的那层壳才能洞察世事的本质,可千万不要被它剥开。特伦斯想着,他会去剥开哪只牡蛎的外壳呢?哈密尔顿送他离开,把要说的话一个劲灌进他的耳朵,而特伦斯心里却在还想着牡蛎和壳的事。啊!太好了,特伦斯在努力读书,哈密尔顿说,高兴之余,在走过客厅时,不由自主地把手臂舒展开。
  那天晚上,沙龙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本来还打算读一读玛丽·莱文写的《贝克特乌桥故事集》,可脑海里闪现的全都是和特伦斯在一起度过的那个晚上。她努力使自己入睡,可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身坐在窗台边;周围一片漆黑,这扇窗,和她父母卧室的那扇窗一样,面对第八大街。两周以后的一个深夜,也就是圣诞节的前三天,她又坐到了这个窗台边,不经意间看见尼尔·贝宁顿穿过马路,两步并一步朝沙龙家的方向飞奔过来,手里拎着的小包在黑夜中褶褶发光。不一会儿又见尼尔调头回去,穿过马路,朝自己家跑,沙龙清楚地看见,这回他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拎。那时,沙龙和特伦斯已经有过第二次约会了,他吻了她三次。有一次,当他把舌头插入她的口腔时,她完全惊呆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那一时刻的感觉被错当成盛开的爱情之花。对那年的12月份来说,这一夜晚出奇地寒冷。沙龙不想下楼,可还是下去了。打开前门,发现一个小小的礼品包放在那扇门和防暴门
  用于防风、挡雨、御寒的外重门。
  之间。礼品包上写着她的名字。一进里屋,沙龙迫不及待地打开发光的包装纸,发现是一个天鹅绒制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棕色的木制偶人,雕刻得几近完美。这是一个不到一英尺半长的小女孩偶人,着一身连衣裙,裙子一直拖到脚后跟处,头上带着一顶帽子。沙龙将其高高拿起,对着灯光,从鼻子的形状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黑人女孩。小女孩的手臂微微向外伸展,手腕上褶褶发光的手镯表明可能是金制的;可是,这是街对面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男孩送的,又怎么可能会是金的呢?
  沙龙很失望,因为她不想给尼尔造成什么误解,认为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样的事,如此错综复杂,又带着如此强烈而不可抗拒的静谧与美丽,分明告诉了她他在想什么。可是,如果她把礼物送还给尼尔,恐怕会伤害他的感情,她不想伤害他——因为可爱的人是不该受伤害的。沙龙想了一整天,决定送给尼尔一本书,她选择了安·佩吉的《街道》——一本平装版的小书。之后的某一天,沙龙看见尼尔站在学校小书橱旁,头偏向一侧,微微抬起,好像在决定今天最后一堂课上需要带些什么东西。于是,沙龙朝尼尔信步走去。放学后,特伦斯开车来接沙龙。尼尔收到沙龙的礼物时,表现得异常地惊讶。“我什么也没有送给你,”尼尔说话时,面颊涨红,眼睛不停的眨着,“实在不好意思。”
  “小小礼物,没有什么,”沙龙答道,“这是互赠礼物的季节,邻居之间这时候不送礼还做什么?”
  “那我也给你买些东西吧。”尼尔咬咬嘴唇,说道。
  “相信我,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好吧,”尼尔说着,手慢慢地划过书的目录,“好吧,可是我决不会忘记这份礼物,永远不会忘记的。”
  五年后,沙龙在学习护理专业,即将成为一名白衣天使。这一天,乔治墩的一位教授要在家中举行晚会,沙龙应邀参加。丈夫今晚来不了了,不过这样的事沙龙早已习以为常了。她拿起一瓶姜味汽水,独自坐在晚会的一个角落里,度过了这晚的一段美好时光。正当她准备向大家说声“抱歉”并起身离开时,这时,一个约莫七十岁的白人妇女朝她走来。
  “我一直在欣赏你身上佩带的那个神奇的小装饰,”妇人说道,“即使从屋子的那一头看,也能看出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手工艺品。”说着,妇人凑得更近了。“雕刻师一定使尽了所有的眼力,对它精雕细凿,你真有好品味啊!”老妇人笑了笑,不是对着沙龙微笑,而是对着那件圣诞礼物微笑。这件装饰品是沙龙前几天从父母地下室的一个箱子里掏出来的。
  “是别人送的,没有花钱。”沙龙告诉她。
  “要买的话,肯定很昂贵。”老妇人说道,“我知道F街北面的一个地方,有人愿意出两百美元买下,需要我去打听一下吗?”妇人抬起了手,对沙龙做了一个试探性的动作,沙龙点点头。妇人拿起戴着童帽的小偶人女孩放在自己的指间处,满怀深情地望着沙龙的眼睛,说:“可以看出,这件工艺品年代并不久远,估计从制作到今天还不到十年吧,但精工细雕的技艺弥补了年代的不足。即使雕刻师因此而失明,他依旧会觉得这番努力是值得的。”那一天晚上,沙龙第一次注意到在小偶人女孩穿的衣裙的皱折处,刻有几个首字母。这些字母早已模糊不清,可是倘若花时间去找寻它们的意思,依旧是可以找到的。独自在屋里时——一间她和丈夫合住的公寓套间——沙龙自言自语说:不,我决不会把它卖掉,我甚至都还不知道那位雕刻师是否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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