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戈壁惊雷
作者:丁震山
见扎克露面,依茹儿一时惊讶,她知道扎克是为了掩护那位回族朋友的安全而主动暴露自己的,这该怎么办?塔塔木一看柴房里躲藏着的原来是他的情敌扎克,一时间,情敌相见,冤家聚头,形成剑拔弩张之势。塔塔木心中愤怒的烈焰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了。只见他倏地从墙上取下一把锋利的弯刀猛地朝扎克劈去,但不知为何突然“啊”的一声惨叫着栽倒在地……
此时的依茹儿手中拿了一根粗粝的木棍,她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刚才是她用木棍把丈夫击倒在地的。
“依茹儿,你怎么了……”扎克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依茹儿会不顾亲情用木棍击倒自己的丈夫。此刻他心里涌动着翻滚的浪潮,不知说什么话来感激她。
“扎克,快杀了这个恶人吧,不然他会报复你的!”依茹儿突然捡起地上的弯刀交到扎克手中。
扎克唐突地接过弯刀,心头一怔,他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软弱的撒拉族女子。随后,他又把弯刀挂在了墙上,对依茹儿说:“依茹儿,塔塔木听信了坏人的话,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们不能杀他,他也是咱撒拉族的兄弟,快用冷水把他泼醒!”
扎克说完就要去搀扶昏迷不醒的塔塔木,却被依茹儿制止住了,她甩了一下凌乱的长发,果断地说:“扎克,别错过这次机会,不然,等他醒来就会向仇旺告发你,仇旺就会派矿警来抓你,塔塔木已是咱撒拉族的败类,他已是个不可救药的坏人了!”
扎克惊骇地望着这个敢于大义灭亲的撒拉族女人,但他无论怎样也下不了这个手!这时的依茹儿已成了一个泪人,她一下拉住扎克的双手说:“扎克哥,我对不起你,我没把真情告诉你。塔塔木早被仇旺收买了,他和我吵架以及后来被拘禁都是仇旺设下的苦肉计,仇旺还让我住到你家来,目的是要我刺探情况,查出那个地质专家的下落,找到那张矿藏图,是我出卖了你,我对不起你呀……”
此刻的扎克惊呆了,他万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仇旺设下的毒计,更没想到依茹儿会充当仇旺的内线,真是世事难料!可他却不忍去指责依茹儿,他知道这个撒拉族女人是被逼迫的,况且现在她又把实情告诉了他。
依茹儿再次把墙上的弯刀交到扎克的手中:“扎克哥,你快把这内贼杀了吧,不然等他醒来就会加害你的……”说着泪水滂沱。
扎克仍摇着头:“依茹儿,我们不能杀自己的同胞,塔塔木不是真凶,他是受了仇旺一伙坏人的蒙骗,我们如果杀了他,正好中了仇旺的圈套。快,我们把他扶起来!”
依茹儿听了扎克这番话才收回了弯刀,但她不安地对扎克说:“扎克哥,塔塔木是仇旺派他回来查看的,说不定仇旺很快会来这屋子里搜查,你快想办法把这位回族朋友转移到别处去吧,塔塔木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听了依茹儿的话,扎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趁着夜色背上病重的回族朋友迅速离去了。
十一
扎克背着回族朋友走进了胡巴汉人的家,他想让胡巴亲自为回族朋友治一治病。胡巴家里已被仇旺派来的矿警搜查过了,一时不会再来搜查。
胡巴像刺猥一样蜷曲着身子躺在屋子角落的草堆里。扎克把回族朋友放在了木床上,然后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大声对他说:“胡巴医生,快起来为这位矿工治病,你是医生,你应该担当起医生的责任!”
土屋里弥漫着让人难以忍受的霉臭气息,躺在草堆里的胡巴大睁着一对失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扎克。只有在像扎克这样英武而又威严的人面前,他的大脑似乎才会慢慢地运转起来。他本能地抬动着双腿,然后左摇右晃地站了起来,走到木床旁,伸出那双满是污渍的枯瘦的手去接触躺在床上的病人。
“他得病了么……哈哈,他得病了么……”胡巴一边用手去碰病人的身子一边喃喃自语着。
“是的,他得病了,他高烧不退,食欲不振,连走路都很困难。胡巴医生,你快想想办法替他治病吧……”
扎克也很怀疑这疯疯癫癫的胡巴汉人是否真能替回族朋友治好病,却又不得不这样央求他,其中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以治病为由让回族朋友暂时住在这屋子里,以躲避仇旺的搜捕。
这时,胡巴的神志似乎开始清醒起来了,他伸手去解病人脸上已变成灰黑色的绷带。那是医生的习惯动作,他要观察病人的神色来确诊。然而,病人竟然执意不让解去包扎在脸上的纱布,两人为此发生了小小的冲突。
这一切一览无余地映入扎克的眼睛,此刻他显得异常冷峻。病人病情十分严重,而仇旺又正在四处搜捕,为了治病救人,他果断地向回族朋友做了一个服从医生决定的手势,现在最要紧的是必须治好病!
胡巴怔怔地看了一下扎克,嘴里发出“吧唧吧唧”谁也听不懂的声音,终于用颤抖的手把病人脸上的纱布一层一层地解了下来。事实上这些纱布已经开始霉变,只轻轻一拉便一块块地脱落下来,病人真实的脸部便一点一点露了出来。这已是一张面貌全非的脸,肤色惨白,整张脸就像一团浸泡过的腐肉,即使是神经趋于麻木的胡巴看到这张脸后也吓得后退了几步。毕竟他曾经是医生,看出了眼前这个病人已病入膏肓。
胡巴眨动着一对呆板的眼睛,接着找来了一块土布浸了水给病人擦起脸来。他先把病人额头那一蓬乱发翻了上去,然后用那块湿布拭去病人额头的污物。这一刻,胡巴的神志显得较清楚,一旁的扎克看到后心里也感到踏实了。
经过一番擦洗,终于洗去了病人脸上的污垢,脸的轮廊及五官都可以分清了,医生可以望诊了。然而就在这时,胡巴突然像接触到一件怪物那样手突然一阵抽搐,接着神经质一样狂呼乱叫起来。尽管骨瘦如柴,但此刻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转身抄起一把凳子高高举起要朝病人头上砸去,但很快被扎克制止住了。
“胡巴医生,你怎么了?你不替病人治病,怎么还打人,你别胡来!”扎克夺下了胡巴手中的凳子大声责问道。
“狗日的日本人,我认识你,我认识你……”胡巴的脑子这时变得异常清醒,他指着吓得浑身哆嗦的病人愤怒地咆哮着。
扎克用力推开了狂喊乱叫的胡巴,用自己的身子挡在病人面前以保护他的安全。刹那间,胡巴的神经又似突然崩溃了,他在屋子里奔来奔去,一边狂喊乱叫着。
“日本狗,日本狗,杀死日本狗……”
胡巴一边喊着,一边试图用他那形容枯槁的身躯去撞击床上的病人。扎克只好采取强硬措施制止这个神经失常的人,不料稍一用力,胡巴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扎克束手无措地站在屋子中间,眼下他能作出的惟一抉择只能是出走,不然这疯人醒来后一定还会闹事,而仇旺此刻或许正派矿警在四处搜捕,情形凶险不容犹豫!
躺在床上的病人这时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身子还在瑟瑟发抖。当摘去他脸上的绷带后,从他的脸型及唇下那一撮小胡子来辨认他确像个日本人。扎克所称的回族朋友怎么会是个日本人?他为什么要躲在这戈壁滩的地洞里过着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这些也许只有扎克一人知道。
为了躲避仇旺的搜捕,扎克背起病重的日本人飞快地离开了胡巴汉人的家。
十二
“扎克,也许我、我快不行了,你不要再管我了……”路途中,倚靠在扎克背上的病人突然开口说话了,他说的是流利的汉语。
戈壁滩的天气变化无常,刚才还是繁星点点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四起,惊雷轰鸣,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扎克没有理睬病人的恳求,他背着病人艰难地行走着。已近午夜,矿工们的土屋里已看不到一星半点灯火,戈壁大漠一片荒寂,然而,背上病人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了,他仍在苦苦央求扎克放弃他。
扎克终于把病人背到一处荒漠之地,在最后一段路途中,他背着病人几乎是在地面上爬行着。一段艰难的膝行匍匐,使他的手和脚都磨出了血,但他咬着牙坚持着。沙土飞扬,闪电雷鸣,戈壁滩的夜变得阴森可怕,四周可以看到一个个孤零零的坟茔,这里是黄古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