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戈壁惊雷
作者：丁震山
“扎克，谢谢你对我的照料……我、我快不行了，不要管我，你快走，快走吧……”病人无力地倒在地上，他艰难地催促着扎克。
“不，我一定会想办法替你治好病，我们一起走……”扎克紧紧握住他的手说。
正当扎克和病人对话时，自远而近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继而看到一个个高擎火把的矿警朝黄古坟场奔来，领头的正是仇旺。他拿着一把手枪，嘴角挂着狰狞的冷笑，美国人查尔金和英国人费里德帕也拿着手枪紧随其后。这支队伍里还有塔塔木，显然是他苏醒后报告了仇旺。
数十支火把把黄古坟场照得通亮，也把扎克和那位病人照亮了，几十支枪对准了他们。在这种场合下，扎克反倒显得很沉着，他冷静地搀扶起病人继续在戈壁滩上行走着。
这时，仇旺突然从一名矿警手中接过一支美式冲锋枪朝着夜空射出了一排子弹，显然是威胁。
枪声打破了戈壁滩夜晚的沉寂，同时也惊醒了老扎桑一家及所有沉睡的矿工。矿工们纷纷向黄古坟场涌来，依茹儿也来了。老扎桑一家人站在人群的最前边。
火把把黄古坟场映得如同白昼，矿工们这时终于辨认出了，被扎克搀扶着的那个病人竟然是日本矿医中村吉川！日本人投降后，他已随队撤走了，怎么现在还在矿区？这一切在矿工们眼中成了难以诠释之谜，甚至连老扎桑也觉得这件事不可理喻，因为扎克一直没把这位朋友的实情告诉他。他一直认为，这是儿子的回族朋友，甚至猜测这位回族朋友就是那位神秘失踪的地质专家，没想到竟然是日本矿医，怪不得他来后一直不敢露脸也不敢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在场的矿工们都看清了这个已是散兵游勇的日本矿医，众人一下记起了国仇家恨，记起了受日本人管制时期的那段苦难岁月，记起了埋葬在戈壁滩下的那几十名死于日本人枪弹的苦难同胞。矿工们个个义愤填膺，人人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血债要用血来还！”“杀死日本强盗！”大家恨不得把这个日本矿医撕成万段，为死去的同胞报仇。
见矿工们同仇敌忾，仇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这时他心里想的是那张金矿分布图，他猜测这张图一定和这个神秘出现的日本矿医有关。他不能让这张快要到手的宝图落到别人手中，更不能被紧跟其后的两个外国人夺走。于是他转身假意对矿工说：“矿工兄弟们，这个日本人已是瓮中之鳖，我们矿警马上会把他拘捕的，大家放心回去吧！”说完手一挥，命令矿警冲上去抓捕日本矿医和扎克。
就在荷枪实弹的矿警们在仇旺的带领下快要接近扎克和日本矿医时，一身是病的日本矿医中村吉川突然推开了一直搀扶着他的扎克。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把乌亮的手枪对准了走在最前面的仇旺，然后用流利的汉语对仇旺说：“别过来，再走一步我就打死你！这件事与扎克无关，让他走，那张矿藏图就藏在我身上。”
中村吉川说完便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图纸来，他嘴角浮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仇旺和那两个远远躲在后面的外国淘金者见到这张图纸，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们多想得到这张垂涎已久的矿藏图，可面对日本矿医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他们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在日本矿医和仇旺等人对峙之时，扎克则趁机大步流星地往戈壁深处走去，他边走边深情地回眸着身后的那些父老乡亲和那个准备用生命来掩护他的日本矿医，此一别何时才能重聚？扎克动情地向矿工们挥了挥手加快了步伐，渐渐地，他的身影在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了。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个女人失声啜泣起来，她是依茹儿。
这当儿，仇旺已命令矿警从两侧朝那个手拿矿藏图的日本矿医包抄过来。但当矿警们刚要接近他时，日本矿医突然把手中的图纸揉成一团吞下肚去，然后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部，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声，日本矿医中村吉川倒在了血泊之中……
夜色凝重，惊雷轰鸣，一场罕见的暴风雨终于来了。气急败坏的仇旺当即命令矿警把日本矿医的尸体抬回去进行解剖，通过解剖，他终于取到了那张梦寐以求的金矿分布图。然而，仇旺得意忘形的激情只维持了几分钟便消失了，因为他取到的是一张没有一个字的白纸。这时候，他才大呼上当，原来真正的矿藏图已被扎克带走了，刚才日本矿医当众吞下这张假图，看来是故意拖延时间以掩护扎克逃离戈壁滩。仇旺当即派矿警四处搜捕扎克，却始终不见扎克的踪影。
十三
直至青海解放，解放军进驻青藏高原，矿工们才发现了身着军服的扎克，他已是一名解放军团长。当扎克和父亲老扎桑、母亲洛古朵及弟弟扎山团聚时，彼此久久地拥抱在一起，泪水长流。
当年戈壁滩上那一幕惊心动魄生离死别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被压迫被奴役的青藏人民终于翻身解放了，外国侵略者被赶跑了，仇旺等国民党反动派被人民政府镇压了，矿工们真正过上了自由幸福的生活。当扎克团长得知那位曾经掩护过他的日本矿医中村吉川为了掩护他而壮烈牺牲的惨烈情景时，眼眶不禁湿润了，遗憾的是这位好心的日本矿医死后连一个坟墓也没有。
经扎克介绍人们方知，原来这位日本矿医的母亲是位善良的中国知识女性，她远渡重洋去日本留学并与日本医生中村太郎结了婚，后来生下了中村吉川。中村吉川长大后立志继承父业学医，为大众解除痛苦，可这时二战爆发了，他被迫来中国战场作战。目睹日本侵略者屠杀无辜的中国人民，中村吉川的心在泣血，他曾几次想临阵逃脱，却因日本军队防备严密而未能实现。以后他又被秘密派往青海戈壁滩的矿区，当了中国地质专家苏家轩教授的私人医生。苏教授是一位学识渊博富有爱国之心的优秀地质专家，他身上有一种中国爱国知识分子的铮铮骨气。他被日本间谍秘密绑架后决不愿意为日本侵略者找矿，只想以死报国，但当他发现这戈壁地层下蕴藏着丰富的矿藏物质时，周身的热血仿佛一下燃烧了。他假意答应帮日本人找矿藏，暗中决心把宝贵的矿藏图秘密送到他为之向往的共产党解放区去，将来可造福中国人民。但茫茫戈壁大漠，他惟一可接近的人只有这位会说中国话有着中国血缘的日本医生中村吉川。通过接触，他觉得这位日本矿医是一名正直并对中国人民怀有友好感情的好青年，于是决定通过他把这份已经绘制好的矿藏图送到解放区去。然而，就在这时，由于受高原恶劣气候的影响，苏教授的心脏病复发了。眼看救治无望，这位爱国地质专家毅然把随时都有可能被日本人夺走的矿藏图用微型金属匣装着吞下了肚中。临终前，他叮嘱中村吉川把他的尸体秘密埋葬在戈壁滩下，并等待机会把埋葬他尸体的地点告诉共产党，以便将来可从他的尸体内取到那张用生命换来的矿藏图。中村吉川含泪埋葬了苏教授，并向日本人谎称地质专家突然失踪了。
日本人投降时，中村吉川通过种种努力来到解放区找到了共产党解放军，把这一情况作了汇报。为及时找到那份珍贵的矿藏图，上级特意派一名熟悉地形的解放军战士陪同中村吉川一起潜回戈壁矿区。这位解放军战士就是从日本兵枪弹下逃生投奔解放区的扎克。
扎克和中村吉川回到矿区，矿区已被仇旺一伙国民党兵控制，出于无奈，中村吉川只好暂以蒙面人的身份在扎克家的地洞里藏起来。因为作为日本矿医，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很可能引起老扎桑及其矿工们的误解和仇恨，也可能遭到仇旺等人的迫害，以致误了大事。据中村吉川回忆，埋葬苏教授的地点距扎克家大约只有几十米左右，由于当时仇旺派矿警昼夜不停地巡逻，为防被发现，扎克和中村吉川决定挖掘一个地下通道，连通埋葬苏教授尸体的地点，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到那张矿藏分布图……
矿工们听了扎克的介绍，无不为苏教授的爱国情操和这位有着中国血缘的日本医生的高尚行为所感动。
没过多久，戈壁大漠上矗立起了两座高大的烈士墓，一座是地质专家苏家轩教授的，另一座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日本青年中村吉川医生的。那份染着烈士鲜血的矿藏图终于回到了中国人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