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7年第3期


几番风雨忆周扬

作者:龚育之

他们带上的脚镣手铐,免除反动空气的威胁,替无产阶级文学艺术开辟了一条广泛发展的道路。在这以前,这个历史任务是没有完成的。这个开辟道路的工作今后还要做,旧基地的清除不是一年工夫可以全部完成的。但是,基本的道路算是开辟了,几十路、几百路纵队的无产阶级文学艺术战士可以在这条道路上纵横驰骋了。文学艺术也要建军,也要练兵。一支完全新型的无产阶级文艺大军正在建成,它跟无产阶级知识分子大军的建成只能是同时的,其生产收获也大体上只能是同时的。这个道理,只有不懂历史唯物主义的人才会认为不正确。”这样的话,其口吻,其份量,自然非毛泽东手笔莫属。
  
  五、《大辩论》收不收入文集?
  
  历史后来证明,1957年的事情的意义及其后来的发展,并不像《大辩论》和上面引的这段话所作的估量和预见。1981年中央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反右派斗争包括文艺界的这场大辩论,作出了同过去的看法有很大不同的结论。党为在这场大辩论中遭受不实批判和后来遭到很多苦难的同志们,作了改正。周扬自己在经受了“文化大革命”中对他的不实批判和严重折磨之后,也改变了对这段历史的看法,并且多次诚恳地向被他错误地批判和打击过的同志道歉。他还多次申明,作为处在那样地位的领导人,他不能也不想推卸自己的责任。虽然我们知道那时的事情,也不见得都能由周扬完全作主。但是,那段事变和那篇文章毕竟是历史。历史可以重新认识和分析,大关节却不能略过。
  然而,《大辩论》竟然没有收在现在出版的《周扬文集》第三卷里。
  八十年代中期的一天,正是《周扬文集》第一卷就要编成出版的时候,我去看望周扬。他同我谈起他的文集,谈起保留历史原貌的编辑方针,并且具体地谈到《大辩论》这样的文章都要原样收入,另加附记。他也说了附记难写,但表示很有信心。我向他说,我很赞成他这个方针,我知道这样做多么不容易,多么不合现在的定规,我很希望《周扬文集》能树立我们国家理论界文艺界编文集的一个新风。不久,《周扬文集》第一卷出版了,出版说明中的确向读者公告:“本文集所收文章,为保留历史原貌,原则上不作改动。”“有些文章,在今天看来,存在政治性或政策性的问题,由作者在文后加附记,说明文章产生的历史背景和现在的看法,借以总结经验教训。这种附记,有的加之于单篇,有的置诸同类文章的首篇。”
  后来,听说对这个编辑方针还有不同的考虑。在又一次去看望周扬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因病住在北京医院了),我又向他力陈按原定的方针编文集的好处,从长远看、从历史看、从科学看的好处。他告诉我,主要是文艺界有一些同志非常地不赞成他把《大辩论》这些文章再编进今天出版的文集中去。这样的意见我也能理解。提出这种意见的同志是好意,担心收入和重印这些给过许多同志以伤害的文章,会重新触动历史的疮疤,并不是想捏没这些文章,隐去周扬的过失。但是我想,只要不是采取重新肯定这些错误批判的态度,而是采取保存历史、纠正历史错误、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态度,来收入和重印这些文章,是不至于引起误解的。周扬向我表示,他赞成这样的看法,这也是他本来的意见,他准备坚持原定的编辑方针。
  1989年我提笔写《所希望于<周扬文集>的》,原打算把这两次看望周扬时有关编他的文集的谈话记下来。一打听,却得知文集的后几卷已经决定不收入《大辩论》这样的文章了。这就是我那篇记念文章没能写下去遇到的难处。现在,作为一个无关人士的议论,我还是认为,如果能让周扬写一下他对这段历史的重新认识,同《大辩论》一起收在《周扬文集》里,如这部文集的出版说明中曾经许诺的那样,那该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六、李之琏和于光远
  
  科学界的反右派斗争,周扬没有过问。中宣部的反右派斗争,开头斗的是一批青年知识分子,好像他也没有过问。后来发展到反对李之琏同志等领导干部,周扬过问了。李是中宣部秘书长,机关党委书记。文联作协的党组织属中宣部机关党委领导。李作为党委书记,受理了丁玲、陈企霞对1955年定他们为“反党小集团”一案的申诉,采取了听取意见、客观调查的公正态度。这在丁、陈被打成大右派以后,就成了“为丁、陈翻案”的大罪状。中宣部对李的批判,先是在小会上,后来扩大参加者的范围,我们这样的一般干部都被扩大进来参加过几次。正是在这些会上,我亲见了周扬疾言厉色、咄咄进逼、令人可畏的一面。
  不过,中宣部后期的整风中,在批评于光远的几次中型会议上,周扬给我们的印象又有不同。对于光远的批评,没有上到右派的纲上,但是有些发言还是相当尖锐的。最使我们困惑的一个问题是,有些发言似乎是批评于光远和他主持的科学处不该反映那么多科学家的意见,似乎热心于反映科学家的意见,就是代表科学家,就是代表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乃至于就是做了右派的传声筒。周扬听了会上的发言,作了总结。这总结很巧妙,或者说,很策略。通篇都是批评,但站得很高,没有太多具体的指责。代表科学家的问题,从两个方面立论,既说了只要是站在党性和党的政策的立场,作为中宣部的科学处,当然要向党中央反映科学界的意见,转达科学界的呼声,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就是要代表科学界;另一方面又说了,如果怎样怎样,那当然就要失去立场……。这里记下的只是他讲话的大意,或者说,是经过我的印象和记忆过滤了的大意。总之,我们科学处的许多人从他这个发言中感到,既受到了批评,又受到了保护。
  
  七、《科学十四条》
  
  周扬在管自然科学工作方面做过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恐怕要算是1961年4月他在中国科协全国工作会议上的讲话。这并不是一次特别重要的会议,报告的纪录稿也没有整理成文,正式发表。似乎只不过是周扬数不清的内部讲话中的一次而已。《周扬文集》没有选这一篇。我想,这是编选者不熟悉自然科学方面情况的缘故。在我看来,是应该选人的。不单是因为这对周扬来说是他管自然科学工作的一篇代表作,他的文集应该包括这一侧面;更重要的是因为这篇讲话是在全党进行政策调整的时候讲的,是在听取了科学工作方面几年来在执行知识分子政策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政策方面的许多问题的情况汇报的基础上讲的,是为了纠正违反这些政策的“左”的错误而讲的,是在许多问题上讲得相当中肯的一路讲话。当然,对“左”的错误的认识,那时还不彻底,但确实在认真地纠正一系列当时已经认识到的“左”的错误。讲话的当时和传达以后,受到科学界的极大欢迎。
  这时,中央科学小组组长聂荣臻同志正在准备制定《科学十四条》。周扬这篇受到科学界欢迎的讲话,自然受到主持这个文件制定工作的领导同志们的注意和重视。于光远作为中央科学小组的一个成员,参加了文件草稿的讨论。我作为科学处的干部,从整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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