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7年第3期


几番风雨忆周扬

作者:龚育之

的评价,不向中央请示,就随便发表文章,是不慎重的,影响不好的。还布置了一些善后措施,无非是不让别的报刊转载之类吧。
  不久,就知道毛泽东主席表示了意见:李秀成晚节不终,不足为训。这样一来,周扬多少有点被动。不过,当时这似乎还不严重,周扬正在全力抓社会科学方面关系全局的一件大事。
  
  十一、《战斗任务》
  
  这件大事,就是1963年10月在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会第四次扩大会议上,作题为《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的战斗任务》的报告。我在周扬领导下,帮助他起草东西,这是第一次。
  同《大辩论》一样,《战斗任务》也是毛泽东主席看过,认为讲得好,表示同意和赞赏,并且亲自动笔修改和增写了许多段落的一篇文章。报告是10月26日作的。10月31日,周扬为送审这篇讲话稿给毛主席写了一个报告。毛修改退回后,周扬很高兴,告诉了我们这个情况。按那时的习惯,他没有一一告诉我们,哪些地方是毛改的。我们只能从经他誊录过来和再加修改过的稿子中,猜测哪些地方是毛改的。尽管一般说我们能够猜得出来,但是也有猜得不准的。有一处,我们以为是毛写的,当我们用这样的语气同周扬谈到这个地方时,周扬说,这个地方是我改的,你们不要以为我上次改在稿子上的都是毛主席改的。又有一处地方,把社会主义社会内部的两类矛盾,用括号注明(即对抗性的矛盾和非对抗性的矛盾),我们以为是周扬改的,认为这同毛泽东《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的提法有一点区别。毛在那篇讲话中讲社会主义社会两类矛盾,是指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并认为属于人民内部矛盾的同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矛盾,既有对抗性的一面,又有非对抗性的一面。我们据此建议周扬修改括号内那句话,周扬说,那是毛主席修改的,不要再改动了。
  近年出版的《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十册,收有毛对周扬这篇文章所作的修改,共二十处。其中整段加写的文字,共有八段,最长的一段达四百几十字!可见这篇文章怎样引起毛的重视和引发毛的文思。当时中苏论战正在激烈开展,已经进入第三轮,这一轮评苏共中央给中共中央的公开信,共有九篇连续的评论(九评),周扬讲话以前已经发表了四篇。毛很重视周扬这篇文章,因为这篇文章的主题正是“批判苏联修正主义”。毛修改得最多的,是周扬文章的第一部分(“一部马克思列宁主义发展史,就是同各种反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潮辩论和斗争,并且战胜它们的历史”),整段加写的地方全在这一部分。周扬文章的第二部分(“批判现代修正主义,重新学习和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是当前哲学社会科学战线头等重要的任务”),毛也修改了五处。周扬文章的第三和第四部分,面对国内研究工作者讲任务和队伍建设,毛只在开头的地方作过一处不大的修改,往后面就没有作修改了。从这里可以看到毛看重周扬这篇文章,注意力集中在什么地方。
  毛对中苏论战的各篇文章,大都看过也作过修改,但从《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提供的档案来看,改写和加写的段落这么多,像周扬文章这篇的,没有几篇。
  周扬这篇文章,在《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同时发表。这种发表的方式,同正在陆续发表的九评完全一样,而且也同这些评论一样,由中央广播电台向全国并用多种语言向世界广播。播音员以格外庄重的声调,朗读这篇文章。人们一听到这种声调,就知道:又发表重要反修文章了。
  这样的发表方式和广播方式,听说也是毛泽东主席要求的。
  然而,《战斗任务》也没有收进《周扬文集》。这当然也是因为我们现在对于六十年代中苏之间的这场论战,有了同过去不很相同的看法。周扬对这场论战和他的这篇参加论战的文章,显然有过认真的重新思考。如果不采取略过的办法,而是把这篇文章和后来对这篇文章的重新思考,一起收入文集之中,我以为要好一些。
  
  十二、文献征引及其他
  
   帮助周扬起草这篇讲话,是由林涧青(科学处副处长)具体组织,我们几个人参加。说是帮他起草,其实帮不上多少忙。不但先由他几次详细地讲说设想要写的内容,而且我们分别写的一些初稿,他都详细改过。还有许多完全是他自己写的,我们只是对他写的稿子,帮他作一些文字整理,提出一些修改意见。他改稿的特点(至少是我这次所见到的特点),是就在我们送去的宽边的铅印大字清样上改,虽然改得很多,却宁可保留原稿中的一些字句,哪怕是“但是”、“大家知道”、“毫无疑义”之类的词汇,有时他都利用上。林涧青曾经开玩笑说,周扬同志连原来清样中的一个标点符号都利用上了。周扬用很清秀而有些难辨的毛笔字,改得密密麻麻。我们誊清和稍加整理之后,排出清样,他又改得密密麻麻。不但讲话以前仔细修改,讲完以后,还反复修改。这次从讲话到发表,又改了两个月时间,直到发表的前两天,他还要我们帮助他考虑一些修改的问题。
  有几件事情,我记得比较真切。
  一件事情是周扬在大致定稿以后,要我帮他一一注明引文的出处。常见的那些引文,查找出处没有困难。周扬自己引用的、我不太熟悉的,我也努力查找出来,虽然有的挺费劲,我还有一股好胜心,不愿意向周扬问出处。只有一处马克思的话,是周扬自己引用的,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有找到出处。没有法子,只好问周扬自己。他看了看,想了想,说这句话,他是从南斯拉夫弗兰尼茨基的《马克思主义史》中看到的。按照这个线索去找,果然从这本书中找到了马克思的这句话,原来是在马克思1843年给卢格的信中,这属于马克思早期著作,选集中没有收,全集中也没有收的。
  一件事情是在批评“实用主义”的地方,写了一句实用主义的信条是“有用就是真理”。周扬曾将他的稿子送给在我国工作的几位美国专家,征求他们的意见。一位专家对于实用主义哲学家是否说过这样荒谬的话表示怀疑。我告诉周扬,国内多年来批判实用主义,都是这样说的。周扬说,人家专家的意见还是要尊重,如果要写这句话,得查出确实可靠的根据,才能跟人家交代。我借来美国詹姆斯著作的原本,查出上面确有:It is true,be-cause it is useful,才放了心。
  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异化问题的。原稿中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的那一大篇文字,是周扬自己写的(那时有一个小组在研究批判人道主义的问题,也是由周扬领导,也许那里有人帮周扬做过一部分最初的起草工作),林涧青这一摊子人中没有人接触过异化问题。原稿中曾写过这样的意思:马克思早期用过异化概念,后来成为马克思主义者之后,就没有再用异化概念了。这也是当时批修文章中多有的说法。有人提出了异议,说情况并非如此,马克思后来还用过。周扬要我就这个问题专门向王学文同志请教。王是老一辈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当时不知是因为年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算中宣部的干部,住在中

[1] [2] [3] [4] [6] [7] [8] [9]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