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朦胧的欲望

作者:张丽君




  “好了,”过了好久,我说,“该我了。”
  但她已经睡着了。
  
  我们每天都形影不离地在一起,直到客体出发去别墅避暑,我们分开了三个星期,但每天都在电话里聊天。终于,客体告诉我,在她家拜访的亲戚都走了,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去找她。“你星期五坐我爸的车来,他下班后去接你。”
  开到皮托斯基用了五个小时,我们驶进通往别墅的那条土路时,已经不止十点了,那栋避暑别墅是座雄伟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坐落在小特拉弗斯湾的一处高地上,所有的窗户都亮闪闪的。我们在月光的笼罩下,拿着大包小包来到后门廊。
  厨房里,杰罗姆正坐在餐桌旁看《世界新闻周刊》,从他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一个月来他已经在这个地方呆得腻歪了,毫无光泽的黑发给人感觉尤其没精神。他上身穿的是那件印有“费森登”的T恤,下身是泡泡沙的短裤,脚上是一双软底的白色帆布鞋,没穿袜子。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斯蒂法妮小姐,”客体的爸爸说。
  “欢迎到我们穷乡僻壤来,”杰罗姆对我说。他站起身,和爸爸握了握手,他们又勉强拥抱了一下。
  “你妈呢?”
  “正在楼上换衣服准备参加派对,你居然迟到了。从她的脸色就看得出来。”
  “怎么不带考利上楼去看看她的房间?再带她四处转转。”
  “没问题,”杰罗姆说。
  我们离开厨房,走上后楼梯,“客房在粉刷,”杰罗姆对我说。“所以你睡我妹妹那间房。”
  “她人呢?”
  “在外面的阳台上,和雷克斯在一起。”
  我的血液突然凝固了。“雷克斯·里斯?”“他爸妈也住这儿楼上。”
  杰罗姆接着告诉我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项——为客人准备的毛巾在哪,浴室在哪,怎样开灯关灯,但我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满脑子都是雷克斯·里斯——我们当地的泰德·肯尼迪——就是他把汽车开进湖里,导致卡罗尔·亨克尔溺水而死。我不明白为什么客体在电话里对他只字未提。
  我们走进客体的卧室,她的衣服皱巴巴地摊在乱糟糟的床上,枕头上放着一个脏兮兮的烟灰缸。
  “我妹妹习惯了邋里邋遢,”杰罗姆边说,边向四周张望,“你爱干净吗?”
  我点点头。
  “我也是。哎,这样最好了。”他转过来看着我。“现在你可以出演我的电影了,准备好了吗?”
  “我还以为是在寄宿学校拍的呢。”
  “我决定把场景设在荒郊野外的寄宿学校里。”杰罗姆朝我稍稍靠近了些,眯着眼睛望着我,脚后跟支撑着身体前后晃来晃去,手在口袋里不安分地扑腾着。
  “我们可以下楼吗?”我终于说道。
  “什么?哦,对,好的,我们走吧。”杰罗姆转身冲下去了,我跟着他下楼回到厨房。穿过客厅时,我听到了外面阳台上传来了声音。
  “于是塞尔弗里奇,偏瘦的那个就吐了,”雷克斯·里斯正在说话。“都来不及跑到厕所,就在酒吧里吐出来了。”
  “简直不敢相信!塞尔弗里奇!”现在是客体在说话,她被逗乐了,开心地叫出了声。
  “他吐了一大堆,正好对着他那杯斯汀混和酒,吐得像尼亚加拉瀑布一样。塞尔弗里奇的呕吐声像狗吠一样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知道吗?就在这时,他停下来低头看着吐出的东西,酒吧里一下子鸦雀无声。接着一个女孩也开始呕吐……就像是连锁反应,整个酒吧的人都开始吐了起来。吐得到处都是,酒吧里的男招待发火了。他的块头也很大,他妈的真够壮的。他走到塞尔弗里奇那儿,低头看着他。我从塞尔弗里奇身边走开了,装作不认识,装作从没见过他。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那个酒吧男招待伸手揪住塞尔弗里奇的衣领,拽着他的腰带,知道吗?他抓住塞尔弗里奇的一条腿一把提起来,然后像用磨冰器打磨地板一样,把塞尔弗里奇沿酒吧地面拖了出去。”
  “不会吧!”
  我朝外面的阳台走去,客体和雷克斯·里斯一起坐在一张白色的柳条长椅上,外面很黑,还凉飕飕的,但客体仍穿着泳衣——印着三叶草的比基尼,她裹了条沙滩毛巾在腿上。
  “嗨,”我喊道。
  客体转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哎。”她说。
  “好,她来了,”雷克斯说,“我们搞个派对吧。”
  “那去哪儿呢?”客体问。
  “哎,杰——罗姆,你不是说树林里有间打猎用的山林小屋吗?”
  “是啊,大概半英里路。”
  “外面黑漆漆的,你觉得能找到吗?”
  “有手电筒的话,也许能找到。”
  “走吧。”雷克斯站起身,“带些啤酒,我们走过去吧。”
  客体也站了起来。“让我穿条裤子。”她穿着泳衣穿过阳台。“来啊,考利。”雷克斯盯着她看。
  我跟着客体进了屋,她走得很快,几乎在跑,都没往后看我一眼。她在前面爬楼梯时,我从后面重重地拍了她一下。
  “我讨厌你,”我说。
  “什么?”
  “你晒得真黑!”
  她转过头,朝我笑了笑。
  客体穿衣服时,我环视了一下这间卧室,墙上挂着业余爱好者的航海相片,架子上放着皮托斯基石头、松果还有一些散发着霉味的平装书。
  “我们到森林里干嘛?”我问,语气里有点埋怨。
  “出去走走。”她说。
  “你只是想让雷克斯调戏你吧。”
  “你心思真坏,考利。”
  “别不承认。”
  她笑着转过身。“我知道有谁想调戏你。”
  一时间,一种不可遏制的幸福将我淹没。
  “是杰罗姆,”她把这句话说完了。
  “我不想去森林里,”我说。“那儿有虫子什么的。”
  “别像个软脚虾,”客体说。我以前从没听她说过“软脚虾”这个词。这是个像雷克斯那样的男孩才用的词。客体站在镜子前,用指尖拉拉脸颊两侧干躁的皮肤,捋了捋头发,涂了点唇彩。然后她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张开嘴,对着我的脸呵了口气。
  “没味道,”我说着身子闪开了。
  “你不想让我检查一下吗?”
  “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说。
  我决定了,如果客体继续无视我的存在和雷克斯调情,那我同样会不睬她而去和杰罗姆亲热。她走后,我梳了梳头,到浴室解开工装裤上的背带,掀起衬衣,往胸罩里塞了些纸巾,然后把头发甩到后面,整了整裤子,飞快地跑了出去。
  昏黄的灯光下,他们在阳台上等我。杰罗姆拿着一只银色的手电筒。雷克斯的肩上挂着一只军用背包,里面装满了斯多斯啤酒。我们下了楼,来到草地上。地面坑坑洼洼的,随时都会碰上危险的树根,不过脚下的松针踩起来感觉非常柔软。
  准备进森林时,客体停了下来,“里面会湿吗?”她说,“我只穿了双特雷托恩牌的鞋。
  “走吧,”雷克斯边说边用力扯了她一下,“随它去好了。”
  她立刻很夸张地尖叫起来,身子向后一个趔趄,像站在索道上一样,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被拉扯进树丛中。我也停下脚步,朝密林中张望。杰罗姆径直朝沼泽地走去,接着只见他的脚和小腿在慢慢消失。“流沙!”他大叫,“救命!我要陷下去了!谁来救……咕噜咕噜……”雷克斯和客体在前面地势高些的地方,只听见他俩的笑声,却看不见人影。
  这片雪松沼泽年代久远,从没有人到这里来砍伐树木。沼泽的地面不适合建房子。这里的植被都历经上百年,如果哪些树倒了,就永远地倒下了。整个森林让人感觉像在阴森森的墓地里:到处都是灰色骨架似的枝枝杈杈。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洒下来,水洼和蜘蛛网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客体从我身边急匆匆地走过,一束月光擦过她的红头发。
  
  二十分钟后,我们找到了小屋,这栋简易房子只有一间屋,用没漆过的木板搭成,屋顶也没比我高多少。手电筒的光线照过去,可以看到一扇表面贴着柏油纸的窄门。
  “锁了,妈的,”雷克斯说。
  “试试窗子。”杰罗姆提议说。然后他们留下我和客体两人消失了。我望着她,从我来别墅后,这是她第一次好好地看着我,默默的眼神交流有这样幽幽的月光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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