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朦胧的欲望

作者:张丽君




  我没有回答。回答只会确认既有的事实。过了一会儿,杰罗姆放下咖啡杯,侧躺着面向我,扭动着朝我靠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他躺在那儿,呼吸着。然后,他闭上眼睛,把脑袋钻到我那个枕头下面。他开始用鼻子轻擦着我,头发擦过我的脖子,然后凑到我的敏感部位耳垂上。他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在我的脸颊上轻吻着。鼻子靠在我的颈部,发出呼吸声。然后是他的嘴,笨拙又充满渴望。我想让他离开,同时我又问自己是否刷过牙了。杰罗姆滑过来,爬到我身上,就像昨晚一样,重得要把你压碎。男孩和男人们宣告着他们的意图。像石棺盖一样把你压住。然后把这称作爱。
  刚开始的一分钟还可以忍受。但不一会儿,他穿的帆布外套都缩在了一起,杰罗姆又迫不及待向我压来。他又想把手伸到我的上衣里。我没戴胸罩。洗好澡,冲掉克里内克斯纸巾后,我就没穿。这些东西我已经用不着了。杰罗姆的手又往上移了。我不在乎,任由他往上摸。因为这么做值得。但如果我想叫他失望的话,这么做是没用的。他挤捏抚摸我时,下半身就像鳄鱼尾巴一样沙沙地摇摆着。然后,也没说什么讽刺的话,他深情地喃喃道:“我真想钻进你身体。”
  他合上双唇,寻找着我的唇,把舌头伸了进来。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但第一次不应该是现在,不是这一次。
  “别弄。”我说。
  “什么?”
  “别弄。”
  “干吗不让弄?”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这样。”
  他坐了起来。就像过时综艺节目的滑稽短剧里不愿被叠在折叠床里的小丑,杰罗姆一下子弹起来,完全清醒过来。他跳下床。
  “别对我发脾气》”我说。
  “谁说我生气了?”杰罗姆说道,然后就走开了。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慢。我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看着杰罗姆带着拍电影的摄像机离开。我猜我不再是他的演员了。几分钟之后,我从后面的楼梯走下来,出了厨房门,朝下面的海湾走去,心中充满了忧伤。
  房子的一边是雪松的沼泽地,另一边是一条脏兮兮的石子路,通向没有树木,只有高高荒草的旷野。现在差不多是中午了。海湾是鲜亮的蓝色。水边的草地湿湿软软的。我爬上防波堤,保持好平衡在上面走来走去。我伸出手,做着奥尔加·科布特式的跳水。但我的心思没放在这上面,而且我个子也太高了,当不了奥尔加·科布特。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舷外发动机的嗡嗡声。我用手挡住眼前的阳光放眼望去,看到一艘快艇飞驰而过。站在机轮那儿的是雷克斯·里斯,光着上身,喝着啤酒,带着太阳镜。他调大节流阀,拖着一个滑水者。那个穿着三叶草比基尼的当然是客体。在茫茫的一片水中,她看起来就像没穿一样。只有两条细细的带子把她和伊甸园里的夏娃区别开来,上面一条,下面一条。她的红头发飘着,就像风暴警告信号一样。
  滑水时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松开绳子后,滑水者会在水上自由地滑上一段时间。当速度不足以让你继续向前时,水面就会不可避免地像玻璃一样破开,两边的水墙会即刻将你吞噬。我在地面上看着客体滑过时,就是这种感觉。而我情绪上的波动也是这样突然地跌入万丈深渊,这是一种毫无希望的感觉,这就是我的情绪物理学。
  我走回屋里时,已是晚饭时间,客体还没回。杰罗姆也没有。他和朋友一起出去了。于是我和客体的父母一起共进晚餐。
  总算等到说过晚安,我走上楼,一爬上床就哭了起来。我哭了很久,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听见楼下的纱门哐地一声关上了我才不哭了。我用床单擦了擦鼻涕。有上楼的脚步声。客体进了卧室,在黑暗中站着。她来到我的床边,地板在她脚下吱吱作响。我感觉她正站在那儿看着我。她脱下鞋子和短袜,穿上T恤,上了床。
  客体仰面躺着。她曾告诉我喜欢朝天睡的人是生活中的领导者,生来就是演员或是爱出风头的人。而像我这样喜欢趴着睡的人则喜欢逃避现实,天生具有一种幽暗的知觉和深沉的艺术气息。我正好就应了这种说法。我趴在床上,因为哭过,鼻子和眼睛都痛得厉害。客体呢,仰面躺着,打了个呵欠,(可能像个天生的演员一样)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我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然后,假装睡着,翻了个身,转过身来看着客体。月光中,她那件格罗敦T恤领口处的肌肤隐约可见。这件是她爸爸的旧T恤,上面还有几个洞。她的一条胳膊遮着脸,头发披在枕头上,嘴巴张开着。耳朵里有什么东西一亮一亮的,大概是沾到了沙滩上的沙子。我们脚上缠绕着的厚羽绒被漏着羽毛。埃及毯闻起来像树篱的味道,枕头则像水鸟的味道。客体在十三英寸以外,和这些东西混为一体。她的发色像南瓜,肤色像苹果汁,整体颜色和美国的自然风景一样。她发出了一点声音,接着又不动了。
  我轻柔地把她身上的被子拉到一边。幽暗中,她的曲线呈现出来,T恤下的胸部隆起,柔软的肚子微微鼓着,然后是她V字形的亮丽内裤。她没有被碰醒。胸部随着呼吸起伏。我慢慢靠近她,尽量不弄出一点儿声响。我小块的腹肌突然开始派上了用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有肌肉。靠着腹肌的力量,我一毫米一毫米地在床单上移动。
  十分钟后,我感觉到她身上的热量。我们还没碰触到,只是各自向对方散发着热量。她深深地呼吸着。我也是。我鼓足勇气,猛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
  就这样过了很久。已经取得这样丰厚的成果,我怕走得太远。于是我仍然一动不动,半拥着她。我的手臂逐渐僵硬了,开始颤抖,最后终于完全麻木了。客体也许是吃了麻药或者是睡得很沉。但我还是从她皮肤和肌肉上感觉到了她的警觉。又过了很久,我猛地凑上前去,抓到她的T恤,掀了起来。我盯着她裸露的腹部,然后,带着某种哀痛,低下了头。我吻着客体的腹部,接着,我鼓起勇气,继续下去。我感到自己的藏红花在变大,在膨胀,直到它从所在的袋囊里嘭地一下自由滑出。
  我没有让自己的身体撤退,就像我对杰罗姆一样。现在我清楚发生了什么。我在思索着。
  我在想这可能就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我意识到自己不是周围唯一的一个伪装者。我想知道如果有人发现我们在做的事,结果会怎样。我觉得这些都很复杂,而且会越来越复杂。
  我抚下去,触到了她的臀。我用手指勾住了她内裤的腰带,往下拉。就在那时,客体微微抬了抬她的臀,这样就让我更容易了。这是她做的唯一贡献。
  
  接下来的一天,我俩都没提那件事。我起来时,客体已经不在床上了。她在厨房里,看着她爸爸准备玉米肉饼。礼拜天早上做玉米肉饼是客体先生的习惯。他弄着这些冒着泡泡的油脂,客体不时往煎锅里看看,然后说,“这太恶心啦。”马上,她自己就拿到了一盘,又给了我一盘。“我会得最糟糕的胃灼热,”她说。
  我理解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客体不想要戏剧性,不想有罪恶感,也不要浪漫。她是个很好的演员,有时我想弄明白整个过程中她是不是真睡着了。
  那段日子里,气氛开始变得含混不清,天气也一直很潮湿,感觉空气湿得都能挤出水来。早餐过后,我们在走廊里荡秋千,喝着柠檬汁,荡来荡去,想制造些微风。我蹬着栏杆,推着秋千来回摆动。客体躺在一旁,腿放在我的膝上,头枕着秋千的扶手。她穿着毛边短裤,短得可以看到白色的裤兜衬里。上面是比基尼的上装。我穿着卡其布裤和白色的鳄鱼皮衬衫。
  在我们面前,放眼望去,海湾正闪着银光,波光粼粼,海湾像水中的鱼一样也有了鳞片。
  “有时候我真讨厌自己这副臭皮囊。”客体说。
  “我也是。”
  “特别像这么热的天。光走走就是一种痛苦。况且我还讨厌出汗。”
  “我受不了出汗,”我说。“我情愿像狗一样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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