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8期

死亡漂泊

作者:张景得




  “你最后的这点要求,哥哥没能满足你?”
  “傻瓜,那能满足得了吗?哥哥被老栓叔用架子车拉走了,连同那支排箫,还有我的一颗流血的心。”
  “后来呢,你后来的情况怎么样?”
  “一年后,我离开了那个村庄。”
  “再没回去过?”
  “没有。因为不久姑母就得破伤风去世了。当时一对下放夫妇,结婚十年未曾生育,他们将我领去抚养。落实政策后他们调回江南一个小城,后又调至武汉。中学毕业后我考取了警校。那村里我已没了亲人,加上学习紧张,所以一直再未回去过。”
  “‘荷莲洁’这个名字是你后来改的吧?”
  “那是为了纪念我的哥哥:洁白的莲荷。”
  “你去看过哥哥的小泥坟吗?”
  “呃——”姑娘的心一颤,似有一道灼亮的电光在她的骨髓里闪过:“你,怎么会想到提这个问题?!”
  “这……人之常情嘛,你不这么认为吗?”
  “那么,你总是盯着我的右耳根瞧,这也是‘人之常情’吗?”姑娘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张斌。
  “这……”张斌欲言又止,他的心里矛盾极了,左手情不自禁地去抚摸右肩。
  对方的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犹如一击重锤敲在了姑娘那根十分敏锐的神经上。她豁地立起身来,朝对方逼进一步,目光凶狠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说!”
  恰在这时,突然,“哇”地传来一声惨叫,撕心裂胆,令人毛骨悚然。
  “有情况!”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张斌的反应极为敏捷,像只护仔的豹子般抱起姑娘,滚向一块大石后。
  惨叫声是从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传出来的。
  两人竖起双耳仔细再听,却又一切回归平静,不再有什么声响。
  “怪了。走,看看去。”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地形隐蔽地接近洞口,贴着洞壁谨慎地往里搜索。
  这洞并不深,很快便到了底,却啥也没发现。
  “奇怪!”张斌两道剑眉紧蹙。
  就像是回答他的疑问似的,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是从地层的深处传出。声音听来痛苦、恐怖,嗡嗡地在洞里回旋,分辨不出是什么怪物发出的。荷莲洁打了个寒颤,身子不由自主地靠紧了张斌。
  余音消失,洞内又恢复了死寂。两人仔细再看,洞徒四壁,一目了然。跺跺脚,下面也不像有隐形地洞。怪了,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呢?
  “张斌,走吧,这儿,太可怕啦……”
  
  与黑色死神的搏杀
  
  回到宿营地,两人的心同时在刹那间揪紧了。
  只见篝火被踢得四散,熄灭了的炭棒在冒着残烟,昨日吃剩下的一条狼腿扔在一旁,地上脚印杂乱,还有一摊血。这分明是一场恶战后留下的残迹。
  “不好!吴龙和黄阿邦两人遭了劫!”
  “是被野兽……”荷莲洁不敢往下想。
  “不。野兽吃人,会留下残衣片。看这现场像是遭了歹人暗算。四周仔细找找,看有什么遗留物。”
  两人分开,在现场四周搜寻。
  “张斌,瞧这个!”
  荷莲洁手上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她是在草丛里找到的。
  张斌接过去一看,认得这是一把越南特工军用匕首。
  “糟啦,情况不妙!吴队和黄阿邦只怕是凶多吉少。刚才咱们在山洞里听到的惨叫声,很可能是他们发出的。”
  “不会吧?当时咱们在那洞里不是啥也没看见吗?”
  “你不了解这儿。这里的大山,洞套洞,洞连洞,中间隔层薄薄的石壁,眼睛看不出,声音却能穿得透。吴龙和黄阿邦他们很可能被越南特工囚在隔壁洞里。快走,晚一步只怕他们要遭毒手了!”
  两人急忙顺着原路匆匆往回奔。
  突然,荷莲洁警觉地竖起了双耳。她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十分奇怪的声音,像雨天里低低的云层下贴近地皮滚动的闷雷,又似火山爆发前岩浆在地下汹涌的隆隆声。
  五分钟后,恐怖的场面出现了。
  远方,一片黑色的浪潮排山倒海似地滚滚而来,原本绿色的山野顿时被遮盖得乌黑一片,所过之处,草木一阵疯狂地乱摇,大地似乎也在这恐怖的黑浪下瑟瑟颤抖。
  “这是什么怪物呀?”姑娘一把抱住了张斌的胳膊,秀美的脸庞被这种极为罕见的恐怖浪潮吓得煞白。
  张斌也一下愣住了,睁大一双鹰似的眼睛仔细一瞧,心儿猛地往下一沉:
  “虎蚁!”
  虎蚁是令全世界谈虎色变的地下魔鬼!它们体积庞大,嘴上长了一对坚硬如铁的角质钩状齿钳,十分锐利。分泌的蚁酸极强,比蝎毒更猛。它们在松软的腐土下筑巢为营,各自霸居一方,平时团体之间互不干扰。虎蚁繁殖能力惊人,一只母蚁在气候适宜,食物充沛的条件下,一昼夜能产卵八千至一万粒,卵孵化成虫仅仅只需十二天。每当干旱的夏季或居住的周围环境有变,它们便一群群倾巢而出,结成团伙朝着新的地方搬迁,沿途不断有新的群体加入,犹如千万条洪流,所过之处,生灵涂炭,血光飞溅。
  关于蚁群的恐怖,国际上早有过报道。
  1980年8月的某日一个清晨,老挝以北的莫罗山谷突然响起一阵嗡嗡的近似海啸的声音。在山谷的下方有个叫马尔的村寨,村民还在梦中酣睡,哪里会想到死神正在向他们一步步逼近!
  霎时间,山寨里鸡飞狗跳,人喊马嘶,一片鬼哭狼嚎声!村民们纷纷从床上爬起,拉开门往外逃。但刚跨出一只脚,便就如同跳进了死神的怀抱中,很快被排山倒海的蚁群团团包裹,山寨四周全是一个个滚动的黑球,发出一串串撕裂人灵魂的惨叫!
  天颤地抖,血光弥漫。半小时之后,一切回归平静。四周地上全是一具具呈各种扭曲状态的雪白骨架。人、禽、畜无一幸免。
  这就是震惊全球的“马尔虎蚁惨案”。
  想不到在这十万大山中的八百里密密莽林里却让张斌荷莲洁碰上了。
  “快跑!”张斌一声惊吼,拉起荷莲洁就跑。
  蚁群发现了前面的猎物,群体顿时兴奋起来。经过几昼夜的长途跋涉,这伙恶物早已饥肠辘辘,此刻美味佳肴就在前方,岂肯放过?它们加快了追赶的步伐。
  一场生与死的搏杀在这片千年蛮荒的大地上展开了。
  张斌和荷莲洁两人用尽了生命的全部力量往前奔逃,然而仅仅只坚持了五分钟,荷莲洁便感到心脏承受不了剧烈运动带来的压力,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张……斌,跑不动了,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不能停下,否则就得死!”
  张斌夹紧她,连拖带拉,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
  蚁群却以加倍的疯狂朝他们逼来。
  二者的距离越来越近,像这样的疲于奔逃是徒劳的。与那股黑色的狂潮相比,他们的生命力显得太微弱了。
  岂料正在这时,边上的树林里“呼”地一阵风响。一道弧光飞出,张斌和荷莲洁急骤收步:前方三米远处,横着一只金钱豹。这畜生大概饥饿已极,空空的瘪腹贴着肋骨一扇一扇地吸气,一双贪婪的血眼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间的猎物。
  “完——啦!”
  张斌从心底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但这种绝望立即被求生本能和一名特种兵所独具的临危不惧的气质淹没了。他迅速地冷静下来,心想:为什么不能利用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危险作为契机摆脱身后的凶神,转危为安呢?
  “躲开!”
  他一掌推开了荷莲洁,以闪电般的速度脱下了身上的衬衣。就在豹子一跃腾空向他扑来的瞬间,他双手抖动着衬衣向一旁一挥,那豹子就在空中转了方向扑向那件拂动的衬衣。
  在兽类的眼睛里,晃动的就是目标。它们捕食猎物一律是朝着对方最敏捷的部位。张斌巧妙地利用了动物的这一特性,挥舞着衣衫。
  那畜生连着几扑落空,气得双眼喷火,只顾了恶狠狠盯着那件拂动的衬衣,而全然没有发现前面存在的危险。当最后一个机会来临时,张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衣衫朝蚁群里扔去身体并迅速下蹲。豹子在空中追随着飘动的衣衫越过了张斌的头顶,一头栽进了黑色的浪潮里。顿时残酷的一幕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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