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再见了,母亲

作者:佚名




  “最近我的情绪总是特别低落,”他说,“我一定是病了。”
  他们坐在候诊室里的时候,父亲曾称赞那个医生说:“他可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呢。”
  “你怎么知道?”
  “有他的证书呀。我从这儿看不清那些花体字,不过我希望上面是有签章认可的。”
  “是签有字。”
  叫艮神儿不错嘛,”父亲说,“那家伙指定会把我变得和弗雷德.阿斯泰尔一样呢。”
  “哪里不舒服啦,先生?”那个医生,一个获准有资格令他人更健康的人说。
  对于内心的迷茫无助和精神不济的感觉,父亲迫不及待地作了简要描述。听了这些之后,那个医生喃喃地说道:“生活毫无疑义,对吧?”
  “没有正确的意义,”父亲小心地纠正着。
  “没有正确的意义,”医生重复着他的话。
  “这么说就对了,”父亲说。
  那个医生草草地开了些镇定片。他们在那里待的时间前后还不到半个小时。
  在离开诊所的路上,哈里不忍心向父亲点明说,镇定片的功效是绝不可能包括让人心情愉快这条的。
  对于父亲如此卖力地寻找幸福的感觉,哈里感到迷惑不解,又觉得有些好笑。看起来有
  ①伦敦一条街名。许多名医居于此地。
  ②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好莱坞歌舞片巨星。 些为时已晚了呢。他到底在期待什么?为什么不放松下来,顺其自然,颐养天年?要是换作他,哈里,不就会这么做吗?
  他站在了母亲一边。那是一种深邃明智的见解。幸福是无法实现的,甚至是不受欢迎的。对于漫长艰辛的苦闷生活来说,它只是一种毫无必要的干扰。母亲可不愿意与那层如裹尸布般笼罩在她头顶的悲哀感觉分开呢。
  生活中哈里总是选择最无聊乏味的事情去做——起初是故意为之,像是要尝试一下母亲的感觉。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为什么当初要抛弃父亲的那种追求而选择这条路呢?
  对于食物,女儿希瑟总是挑挑拣拣。
  到她十三岁的时候,每次吃饭,她就会坐在桌旁,耷拉着脑袋,手指有气无力地摆弄着叉子,她的母亲、兄弟和父亲就这么在一旁望着她。她到底要不要吃啊?
  她翻拣着自己的那份饭菜,把食物在盘中划来划去,做出种种厌恶的表情,然后宣布她今天吃不下饭。哈里简直无法忍受她“在餐桌上的这种大小姐派头”。她的举动让他非常反感。要是他拿出父亲的威严逼她吃饭,她就会哭起来。
  他知道,最让我们痛恨的并非是那些最差劲的人,而是那些最令我们困惑不解的人。他的权威不复存在;他的同情心也已耗尽。于是他就言辞激烈地挖苦她,羞辱她。他甚至都想杀了这个不愿意把面包放进嘴巴的小姑娘。
  令他羞愧的是,他曾拒绝让希瑟和全家人一起吃饭。他命令她要么早吃,要么晚吃,而绝不能和他、她的母亲或兄弟一起吃饭。
  亚利山德拉曾说,如果禁止希瑟和他们一起吃,那她就根本不会坐在餐桌旁了。
  哈里开始在另一间屋里独自用餐,面前摊着一张报纸。
  亚利山德拉则一直不屈不挠地努力改变希瑟,她做了各式美味佳肴,直到希瑟咽下去一些食物为止。这让他颇为嫉妒。如果说母亲从未如此悉心照料过他的话,那么他则希望亚利山德拉能对他嘘寒问暖,提醒他何时上床,建议他火车上应该读哪些书籍。
  也许这就是希瑟要去上寄宿学校的原因。
  他对她的怨恨愈积愈深,已经到了要对她小心提防的程度。与某人保持距离总是不难做到的事,要避免与他们发生纠葛也是易如反掌。如果她需要他,她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父女间的这种距离被确定了下来。他清楚这种状态也许会持续一辈子。
  父亲一直是个积极务实的人。他服用镇定片过了一些日子。他会坐在沙发上母亲身旁,像被大木槌击中脑袋似的一动不动地等着感觉会变好一点。最终他扔掉了那些药片,说:“要让笑容重新回来远不是这几片药能做到的!”
  父亲又开始了他到哈莱街的朝圣之旅。如果生病了,就去看医生。在这个宗教式微的世俗年代,要寻找可令人超脱的真知,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就是在那个时候哈里说了那句蠢话。
  他们正打算离开另一家庄严肃穆的诊所,那里同样摆放着阴森的木制家具、老旧的皮革沙发和哥特字体的行医证书。在多次讲述自己的病状之后,父亲已经把自己的绝望心情和有关人生错误意义的故事说得很动听了。哈里转向医生,说道:“根本没有什么医治生活的良药呢!”
  “大概如此吧,”那个医生摇晃着手中的笔,回道。
  然后,医生心领神会地使了个眼色,这一切都让父亲看在了眼里。
  没有医治生活的良药!
  父亲写支票的时候,哈里看见他怒不可遏,抖作一团。
  “以后就闭上你那张大嘴吧!”在街上时他说,“谁要听你那些个愚蠢看法啦!无药可治!你是说我无药可救了对0巴?”
  “不,不是的——”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我只是想说——”
  父亲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为什么我们一大家子人要挤在那座小房子里?”
  “问你自己呀?在说什么呢?”
  “为了拿钱供你上个好学校!为了让你受到好的教育,可到头来你却成了一个只知道讥讽嘲笑、自以为是的混蛋!”
  父亲再次去看医生的时候,哈里的弟弟头一回陪着他去了。
  哈里有个同事每天中饭时都待在酒馆里,哈里常常和他闲聊如何与女人相处的问题。一天,那个男人宣布自己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了。
  答案就是屈服顺从。你必须依照女人的意思行事。这样一来,还会有什么冲突呢?
  在哈里看来,这种对策简直就像一种宣称可医治暴怒和谋杀的疗法一样荒谬可笑。然而他也没有完全否定。
  某种程度上说,他当初——不也像所有的孩子那样——屈从于母亲对这世界的看法了吗?这种服从不是曾扼杀了他的精神力量,令他颓丧消沉吗?他没有按照内心的想法行事,而是如奴隶般听命于人。他内心深处的真正自我,却依然活跃着,并憎恨着这一切。
  “哈里!哈里!”母亲叫着,“我准备好回去了。”
  他穿过草地走到她身旁。她把手帕装回包里。
  “好的,母亲!”他又接着说,“不回去也罢了呢。”
  “是啊,亲爱的。这地方真不错。也许将来你会好心把我安置在这儿吧。我倒也无所谓。”
  “好啊,”他说。
  父亲。在去看医生那天,依然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去爱的。他希望重获那种爱的感觉。没了它,生活就沦为一场悲苦的放逐。
  母亲则不愿忆起自己爱过的东西。那些不仅是她宁可忘记的不快,而且也是惟一一些提醒她自己依然活在世上的证据。一段美好的往事也许会勾起其他一些幸福回忆。这样下去,令人困扰的幸福点滴就会如洪水般漫延开去。
  就在父亲拒绝哈里陪他去看病之前,哈里一生中头一次意识到父亲也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他会考虑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伦敦的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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