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玫瑰凋残

作者:陈进轩




  1997年3月14日的傍晚,17岁的胡子云被一个官场中人连续蹂躏了两次!在如血的夕阳里,花季少女用耻辱解救出已经饿了四顿的父亲。没有人知道这一对彼此搀扶的父女相互间诉说了什么,但是,就在此时,固执任性的胡子云心里萌生了一个天大的报复念头,这样的念头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
  
  回到家里,胡子云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里,她不吃不喝不说话,一个人埋在被子里默默地流泪。
  老实憨厚的父亲不知道怎样劝闺女,更不知道女儿曾经受过怎样的身心折磨,只是苦着脸蹲在女儿的门口,两手抱着脑袋长一声短一声地叹气。奶奶以为孙女是被吓着了,就从床席下翻出几张黄表纸,又找了一件孙女穿过的衬衣,半夜里摸索到村头的十字路口,点燃表纸,拿衬衣在火苗上燎,边燎边念叨:“小云哎,跟奶奶回家喽……”
  第四天,被一个天大的报复计划燃烧着的胡子云,眉头紧锁,站到奶奶和父亲面前。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她要到镇上开理发店,这让奶奶和父亲大吃一惊。但是,无论奶奶和父亲怎样反对,胡子云总揪着一个理由:“我吃不了地里的苦,我要去凭手艺挣钱。”
  一个月之后,胡子云向父亲要了300块钱。当从父亲手中接过钱时,她给奶奶和父亲跪下了,说:“奶奶,爹,我要让这些钱变成千变成万,让你们一辈子都不用再求官场的人!”
  胡子云在距镇政府大院百米左右的地段上租了两小间简易门面房,门面房在公路一侧占个街尾,与正面街道之间隔着一排柳树,既不招眼,也不碍眼。这个地理位置是她精心挑选过的:离机关大院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另外还有一条沿河小道通向镇政府,这样的环境是卑鄙贼人最喜欢的。她把两间屋隔成一明一暗,外边摆着理发设施,里边是卧室兼厨房。她没放开业鞭炮,连门面招牌也是自己做的,很小,上面用染发膏拌煤灰写了几个字:芳心发廊。她还将自己特意照的彩色放大照片贴在迎门的镜子上。
  她并没有拜师学过理发,但凭着心灵手巧,刀剪在她手里还真能拿得起。对那些真正来理发的人,她就认真地理,收的钱比其他店里都少。她要钓的鱼在镇政府大院里,零散收入够房租和饭钱就可以了。
  开业之后第四天的傍晚,太阳刚刚落下,夜影似有似无,一双色眯眯的贼眼锁定了胡子云,而她也早已从镜子里几次看到他在门口走过。农村的集镇,一到下午人就很少了,农民到镇上理发,一般是凑着赶集插空儿;生意人大多在街中心,他们即便为理发关门,也会先盘账后办事,决不会在吃晚饭的时候多绕圈子跑到街尾来,因此,这个时候恰恰是忙闲之间的空当。
  “王八羔子,真会掐点!”胡子云在心里骂道,那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走了进来。
  胡子云并不知道来人的姓名、职务,但从他进来就无意似的关门动作,便认定他是官场上的人,而且还是带着贼心来寻欢的。于是,她也装作无意似的又用脚将门关严了。两个人的动作同时收在各自的眼里,来人的脸上悄悄地浮起一丝淫笑。
  “理发……”来人说着坐下来,装作抚弄头发的样子,举起的手却落在了胡子云的肩头上,口气也变得更加暧昧,“小姑娘,交个朋友怎么样?”
  胡子云故意装出傻乎乎的村姑相,说:“俺又不认识你,跟你这个做生意的过路人交啥朋友……”
  来人扑哧乐了:“什么做生意的过路人,我就是这个镇上坐大堂的!说不准什么时候,你还真有用得上你申大哥的地方……怎么样,说个价吧?”
  胡子云故作怒态,说:“你要理发就理发,别说笑话,俺凭手艺挣钱,不卖身。”
  “胡扯鸡巴淡,发廊女有几个不吃腥的!”那人大大咧咧地说,“不卖,那是你没见钱!”胡子云赶忙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而此刻翻腾在她心中的则是那个傍晚的受辱,还有父亲被无端地关押。尽管她不能肯定那天对自己施暴的是不是这个人,但是,说不定就是他下令抓人的!
  她的怨恨像被火烤红了的烙铁,紧紧地卡在喉咙里,憋得她眼前直冒金星。她的眼睛刷地投到案架上的刀片上,恨不得一把抓在手里照着他堆满肥油的脖子划一刀!胡子云最终还是把那口气咽下了,她躲闪着来人淫亵的目光,支吾着说:“坐大堂的?那你不是书记就是镇长,最少得给俺500块钱!”
  来人一伸手把胡子云揽到怀里,越发放荡地说:“知道要价就对了。第一次图个吉利,给你800……”
  第二天一早,胡子云就把检举信投进了邮箱里。她打听清楚了,昨晚那家伙是这个镇正仕途得意的少壮派、镇长申明敬。
  她寄了两封,一封写着县长收,一封写给县委书记。她在信的结尾都带了一句:我已经留了证据!
  中间隔了三天,镇长申明敬又来了,还是那个机关人散步、集镇人吃饭的时间。他兔子似的钻进来,关上灯就把胡子云抱住了。
  申明敬今天极度兴奋,他是从县城赶回来的,组织部门的熟人已向他透露了消息,说领导已安排了对他的政绩考察,提拔使用应是最近的事。他激情高涨,慷慨设宴,从中午一直喝到太阳落山。没有人知道,他在风沙里返回镇上,在离镇政府大院还有几十米的医院门口就下了车,又从医院的小门转出来,绕圈子来发廊为即将腾越的官运销魂。
  申明敬又兴奋地说:“给我放好你的那个妙处,进城之后咱也来个金屋藏娇,我包你三年!”
  官场的春风得意,带来的是对一个色情女子的兽欲大发。被压在官场人身下的胡子云有些后悔当初的报复选择了……老天爷呀,这种下贱色狼还能升官?县里的那些领导是瞎眼了,还是拿这种事不当事?不,不对,报纸上登过,湖南省的一个局长就是因为嫖娼被罢了官的。要是书记、县长不治这种色狼官,我就拿着证据告到市里省里!要么,就是检举信还没到他们手里?今天是第三天……悔恨、无奈又厌恶作呕的胡子云,咬着牙,含着恨,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像个窒息将死的猎物,任由申镇长如狼似虎地攻击,直到他满意地发泄完性欲……
  胡子云默默地擦干泪水,依旧一副无知又贪财的色情女孩模样,说:“你给的钱少,俺以后不跟你好了……”嘴里说着,手已伸到申明敬的衣兜里,钱夹里鼓鼓囊囊的,她从中抽了三张百元大票。
  申明敬不屑地瞅她一眼,说:“好好,你拿我三百,你就得让哥哥尽三次兴……”
  申明敬一直折腾到黎明时分才走,但是,到了那天傍晚,他又从小路上鬼鬼祟祟地溜进发廊,头发散乱,满脸怒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进来便一脚将门踹紧,用手一指胡子云,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骚货是不是在背后给我捅刀子了?”
  胡子云从他的口气里断定检举信起了作用,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傻样子,摇着头说:“啥捅刀子?俺不知道你说的啥意思!”
  申明敬再追再问,胡子云仍然是一问三不知,退出门去时,他又看了胡子云一眼,疑惑地自语着:“妈的个X,这就怪了……”
  过了不几天,集镇上的人都风传申明敬犯了错,到最穷的一个乡当了办公室副主任。那天晚上,胡子云在十字路口连磕三个响头,回来在日记上写道:等着吧,凡是沾我身的色狼官,我都要把他们拉下马!
  在镇上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胡子云的胳膊上已被她用香火烫出了十几个紫红的烙印,那是她卖身的印记——一次烫一个……
  第二个被胡子云拉下马的是镇委副书记刘柳,并由此牵扯出了一大串镇主要领导成员,其中包括办公室主任、派出所所长……
  镇主要领导连连湿鞋引起了县里的重视,也在那几个有色心也有色胆、暗中宿娼妓明处做楷模的落马干部心里泛起波澜。
  尤其是派出所所长杨好崆,他被内部处分又降为城区派出所普通民警之后,不仅在同事面前栽了脸面,还受到媳妇审贼似的追问,他尽管死活不认账,内心里却是越想越窝火,越想越别扭,回想自己升任所长一年多来,隔三岔五地沾腥泡妞,背后不曾冒过冷风啊,怎么在芳心发廊混了一次就被人捅上去了呢?猪拱窝似的杨好崆翻来覆去扒蹬了几天,最后终于决定舍出脸来,偷偷摸摸地来个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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