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8期
告别十四岁
作者:赵惠平
由于工作忙,我们和母亲很少交流思想,母亲一般和我们说话都是简明扼要。我有一些苦恼的事除了和姥姥说说,要不就是闷在心里。比如说入团的事,是我十四岁这一年最最苦恼的事了。母亲大人一直鼓励我好好学习,思想要求进步,小学第一批加入红小兵,她还给我买了一个红线帽。可是,上了初中,她不让我写入团申请书,说是要端正态度,首先要从思想上入团,然后再组织上入团。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看着班上学习、劳动、思想都不如我进步的同学都入了团,我就心里很不好受。我就常想这个问题:你说你进步体现在哪?你连团员都不是还能说自己进步?谁承认你进步呀?
我不能等了,我的入团申请书已经写好,准备考完试交给老师的,可是偏偏又来了那个事,急急忙忙回家了,如此重大的事情耽误了。三天以后返校取成绩单时,我一定要把申请书交给老师,谁也拦不住。
我就是要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的先锋队,我一定要争取早日成为“CY”。
“大黑”丢了!
我家养了两只可爱的猫,公猫全身的毛黑得油光发亮,我们叫他“大黑”,“小花”是只温柔的母猫。“大黑”是妈妈下班路上拣的,当时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小花”是邻居给的。它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今年春天,大人们说它俩都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干脆就成亲吧。可是,它俩好是好,就是不结婚。很快各自都有了自己的恋人,姥姥说动物通人性不搞近亲结婚。我又和姥姥争辩说它们不是近亲呀?姥姥说它们不是一个妈生的,可是一个妈养的,是一家人。想想也是,我妈妈就像它们的妈妈。每天妈妈下班还没进院,这两个小家伙就听见自行车的声音了,马上出去迎接。小花不停地用嘴蹭妈妈的脚面,大黑则在前面开道,连蹦带跳,又是折跟头又是打把式的。
春末,小花怀孕了,大黑可让着妹妹了,每次吃食都是小花吃完了它再吃。
今年的老鼠特别多,有时一开门,就看见老鼠乱窜,一开始我们还有些害怕,习惯了就熟视无睹了。大黑和小花每天都忙于捉老鼠,它们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在家里吃食的饭量明显减少。今年大家对猫格外垂青,小花的宝宝们还没出生,等着领养的都排好了队。好些人都盼着小花的宝宝早些出生。
有一天中午我下学回家,看妹妹弟弟都蹲在地上不错眼珠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小花,大黑在他们周围转圈,我也蹲下细看,小花有气无力地在地上躺着,眼神是那样的无助。
“是不是要生小猫了?”我问妹妹,妹妹眼里转着泪说:“姥姥说不像是生小猫的样子。”弟弟说:“可能吃了死耗子了。”我说:“不会的,小花很聪明,它不吃死耗子!”“那就是吃了一只吃了耗子药但是还没死的耗子。”妹妹数学很好,擅长逻辑思维,我觉得妹妹说得对。
由于老鼠过多,猫抓不过来,天桥底下来了一些卖耗子药的外地人,好多人家都去买耗子药毒老鼠。由于大黑和小花不吃死老鼠,所以我们对它们看管不严,导致今天的结果。
姥姥熬了一点绿豆汤,一瘸一拐地端来,让我用小勺喂小花,可小花已经张不开嘴,弟弟用小手使劲掰小花的嘴,无济于事,我往小花的嘴上滴了两滴,汤马上就滑到嘴角,一点都没进到嘴里。
小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中午弟弟没吃饭,谁劝他他都不吃。调皮淘气的弟弟曾经给小花剪过指甲,揪过胡子,他可能是在心里谴责自己。
那天下午放学,姥姥说已经把小花埋了,埋在我们大院北面“花娘子”院子里的葡萄秧下面。
“花娘子”六十多岁,没儿没女,去年老伴去世,她一人住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有正房、厢房,院子里有各种各样的花一年三季常开不谢,最吸引人的是那棵葡萄秧,又粗又壮,葡萄一串一串的令人垂涎三尺,令鸟趋之若骛。今年从春天开始,花娘子一天都没安生,她的院子成了动物王国,老鼠四窜,引来一群一群的猫捉老鼠,只要一开门,就有狗造访,赶都不走,想必是要帮猫的忙?这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最让花娘子痛心的是鸟儿们怕她寂寞,成批成批地在院里的树上甚至葡萄秧上安营扎寨,她的葡萄在刚刚结果时就被鸟儿们吃了十之七八了,而且要在成熟前干净彻底消灭之。花娘子现在是每天都和动物们搏斗得筋疲力尽。
小花走了,大黑性情大变,它经常烦躁不安,莫名其妙地原地打转,妈妈下班回家它是照常迎接,但是不再撒欢,总是像小花一样蹭妈妈的脚面,有时,咬妈妈的裤腿阻止妈妈迈门槛进家门。我们加紧看管大黑,不让它出门,怕它重蹈小花的覆辙。
今天早晨大黑吃完食,就来回转圈。姥姥每年到七月底都要做些西红柿酱预备冬天吃,她刚坐在小板凳上准备切西红柿,大黑就用嘴拽姥姥的裤脚,姥姥脚本来就疼,就打了它一下,它又舔姥姥的手不让姥姥切西红柿,大黑以前从没有这样不懂事,姥姥以为它想出去玩,就说:“这几天给你圈得够呛,你出去散散风吧!”大黑没有马上走,姥姥就用右脚轻轻踢它一下:“出去转一圈,快去快回,不准去拿耗子!”
它就出去了,我们一上午也没看见大黑,中午大黑还没回来,我们都着急了。我和妹妹准备下午去寻找大黑。
我俩首先制定寻找路线:首先去东面找,到胜利桥下沿河边找;然后回到启新南门往北走,到钢厂桥看看有没有线索;找不着的话明天到西山口再往北到飞机场附近看看。
说走就走,我们顶着烈日,过了启新南门,走过地道桥,来到沟东街。正是午休的时间,街上静悄悄的,时不时有老鼠过街。
“姐,你快看!”
我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只肥大的大老鼠叼着小老鼠跑。
“这老鼠这么大!像小兔子似的。”妹妹很吃惊。
“也许是耗子精。”我以前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
有些人家的大门敞着,有的门口有狗在那里卧着。
“姐,你说为什么狗都伸着舌头?”
“那是狗身上没汗腺,天热,只能这样解暑。”我自信答得正确。
过沟东街,就是文化北后街,这条街上有著名的实验唐剧团听说他们排演的《南燕北飞》要拍成电影,我们谁都会唱“南来的燕子北方长,城里的姑娘扎根在山乡……”这一经典唱段。
妹妹第一次走这条街,一切很新鲜,而我来来往往这条路走了两年,非常熟悉。再往前走就是我们学校。妹妹到我们学校门口,要进去看看,我说找大黑要紧,以后我一定带她来玩。她站在我们学校门口感叹:“好大呀!”是的,我们学校是全省有名的学校呢。又过了宝华玻璃厂,往南插到胜利路东头,过了齿轮厂、轻机厂、肉联厂,来到胜利桥,胜利桥以前又叫得胜桥。桥头醒目地竖着一个牌子,上面用中英文写着:“外国人请止步”,我们是中国人就大踏步地过了桥。东面是农研所的试验田,玉米接近成熟,潇洒地披着长发;高粱还没成熟,挺拔地眺望远方。
我们来到桥下一看,芦苇茂盛,野草茁壮,河面变得很宽,水面上飞着一群一群的蜻蜓,一会儿挤在一起打疙瘩,一会儿又散开。草很深,我们很难往前走。
“哎呀!”妹妹尖叫一声。原来一只青蛙跳到她的右脚上,她一跺脚,青蛙跳走了。
我朝前一迈步,一个东西剑一般地飞窜到一米开外,差点没踩住一只癞蛤蟆的腿。
此地不能久留,也许会有毒蛇!大黑就是藏在这里也找不到,赶快离开!我和妹妹沿着缓坡往上走,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正逮青蛙,他只要青蛙腿,手上用铁丝穿着一串青蛙腿。“青蛙是益虫,不能伤害!”妹妹大声地说。
那男孩没理我们,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