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寂寥郊野
作者：［日本］吉目木晴彦
“叫吉姆出来。”在小小的电视台的大厅里，他喊道。“采访人员在录像，詹姆斯 · 麦克盖耶不在这里。”导演回答。理查不听保安的劝阻，依次推开三个摄影棚的门，逐个察看每间屋子。机灵的新闻播音员手里拿着麦克风，推开挡住去路的他，又去了外面。电视台的节目就这样全部被播出了。
詹姆斯也不在位于杰西 · L · 韦伯 · 西尼亚纪念公园附近的格兰莫阿的自己家里。正确地说，那儿已经没人住了。连信箱上的姓名牌都摘掉了。
“吉姆！”
在空房子面前，理查 · 格里菲思叫着伙伴的名字。瀑布般的雨声吞没了他的声音。
接着，他向郊外沿七十三号公路开了一个小时，来到住在格林威尔 · 斯普林思的罗伯特 · 麦克弗伦的家。看到站在门口的丈夫同事，萨拉马上哭了起来：
“你帮我找找博比①，他出去了，说要掐断吉姆的脖子。是拿了枪去的呀。”
“不能让他那样做呀，萨利②。因为必须那样做的是我。”理查说道。
保管在公司里的流水账被詹姆斯 · 麦克盖耶不知拿到什么地方去了。不久，他雇的律师说是要对寂寥郊野的农药事故的受害者进行赔偿以避免追究刑事责任，来跟两人接触了。
“撒布了滴灭威的甘蔗田与农产品收购商订有收割农产品交付合同，因此赔偿对象不仅仅是农场的业主，对农产品收购商也必须进行赔偿。”
如果要支付出示的协议金额，塘鹅飞机公司就得破产，全部合伙人还将失去个人财产。
“这比送进奥克达的监狱去要好吧。”律师对拍着桌子拒绝申诉的、糊涂的理查等人说，“一起经营公司的人承认过失了。我才不想争论呢。”
他原本是为了跟啤酒厂的居民进行谈判，由詹姆斯找来的律师。他们想自己请其他律师，罗伯特跑遍了整个巴吞鲁日的法律事务所。可是，不管到哪儿，一谈起这件事，对方就立刻说没有希望胜诉。
处理掉值钱的财产以后，罗伯特 · 麦克弗伦离开了故乡路易斯安那，迁往田纳西州去了。
“失去了信誉，就没法再待在这块土地上了。”
在离开前，他这样说了多次。
理查 · 格里菲思还留在巴吞鲁日。也是下不了决心离开这住惯了的土地。不过，最大的理由是名誉问题。不想跟去田纳西州的朋友一样的另一条理由是，他认为要维护自己的自尊心。
“即使在审理中进行斗争，也缺乏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但是，自己并没有犯任何错误。现在，如果夹着尾巴逃走，其他的朋友也会认为吉姆说的是真的。即便我向他们解释，他们一定也会认为这只是临时找借口。那样的话，才真正是丧失一切了。战争结束以后，我一直住在这条街上。住了将近三十年了。除了留在这里洗雪冤屈之外，别无他法。”
理查在教会牧师的帮助下，开始在位于阿伦港的电气工程公司——“阿卡迪亚工业”工作。有几个朋友和格里菲思一家断绝了交往，他也被朝鲜战争时组织起来的“密西西比俱乐部”开除了。在接到除名通告时，他仿照已故麦克阿瑟元帅的话，回答道：“我要回来的。”
关于詹姆斯 · 麦克盖耶的下落，他一无所知，那天只在电视画面上看到，以后没有再次看到他的机会了。作为合伙人自己也负有赔偿责任的詹姆斯，为什么要作伪证呢？理查 · 格里菲思获得推测的材料是在事件发生六年之后。
一九八五年七月，在加利福尼亚州发生了由滴灭威引起的人身伤害事故。吃了西瓜的人们投诉知觉异常，相继被送进医院。确认有中毒症状的患者上升到一千五百人以上，有六人死亡。理查之所以把加利福尼亚发生的事件与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灾难联系起来，是因为报道说造成事故原因的西瓜上并没有撒布滴灭威。
栽培西瓜的这片土地，到前年为止，一直在种棉花。对于棉花来说，使用滴灭威是许可的。据报道说，这种药剂跟其他农药有显著的不同点，在土壤中的半衰期特别长。
通常农药撒布之后，几周之间药量就会减少一半，而滴灭威达到同样的水平却需一年时间。如果长时期连续撒布，当然，药剂就会堆积起来，长期留在地里。因此，即使不直接喷撒，只要泥土受到污染，作物也会将其吸收进去的。
寂寥郊野开始栽培甘蔗是在事件发生的当年。订撒布农药的合同也是在那年年初。在那以前，好像是什么也没有种、撂在那儿的农场遗址。理查到州立大学的图书馆调查了有关农地和产量的资料。
在寂寥郊野，一九七六年，也就是事故发生的三年前，栽培的是棉花。农场的所有者是与塘鹅飞机公司签订合同的戴尔的子公司戴尔集约农业公司。要求赔偿的农场主于一九七八年从戴尔集约农业公司买进这块土地。
在路易斯安那，州以下的行政区不是县，而称为堂区。这是其他州没有的叫法。巴吞鲁日市也是以南北流向的密西西比河的中央为界线，行政区分为东堂区和西堂区。塘鹅飞机公司创业时只能在东堂区取得执照，所以一直只在密西西比河东侧展开业务。之所以开始经营西堂区的农场和农产品，是因为陷于萧条的当地同行破产了。对方也与戴尔集约农业公司签了合同。塘鹅飞机公司于一九七八年，在戴尔集约农业公司的强烈要求下，取得了西堂区的执照。发生问题的甘蔗田就在西堂区。
事故发生的三年前，戴尔集约农业公司一直在寂寥郊野直接经营的农场栽种棉花，当然掌握了同行在那儿撒布哪种农药。从原棉花田生产的甘蔗中检测出按理并没有使用过的滴灭威时，他们理应想得到。
在与啤酒厂的居民进行赔偿谈判时，由詹姆斯 · 麦克盖耶带来的律师不是巴吞鲁日人。他自我吹嘘说是这种问题的专家，是詹姆斯特地从州北部的门罗请来的。这似乎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找到这种偏僻的农村来呢？理查想起罗伯特 · 麦克弗伦那副吃惊的神态。记得詹姆斯说过，这是由戴尔公司介绍的。
看到州立大学的资料，得悉在门罗有戴尔公司直接经营的大规模农场。南部分公司的所在地也是门罗。那位律师岂不是戴尔公司的法律顾问吗？——明知检测出滴灭威的原因的戴尔公司，有可能策划将事件归咎于塘鹅飞机公司。因为啤酒厂的事情，合伙人之一与自己公司的律师接触非常方便。他们难道不是提出某些条件来拉拢詹姆斯的吗？
理查 · 格里菲思拿着收集到的材料，再一次走访市内的律师事务所。可是，结果并不顺利。“已经在赔偿协议上签了字的东西，现在要推翻很不容易。首先，需要证明赔偿协议是错误或虚假的。根据您的意见，造假的是戴尔公司。您不是寂寥郊野的农场主，首先必须以戴尔公司为对手进行斗争。当然，戴尔公司大概不会同意您的意见。个人要以庞大的国际资本为对手进行挑战，无论从财力上还是劳力上都是难以办到的。”
“是否难以办到，那无所谓，因为对我来说，再也没有可失去的东西了。”
“您没有，我有呀。”不管哪个律师事务所都说同样的话。
理查写信给田纳西州的罗伯特 · 麦克弗伦，详细记述了自己经过彻底调查的事实，要求他找一找詹姆斯 · 麦克盖耶。如果找到他，一定会发现有力的证据。詹姆斯肯定从戴尔公司得到了什么好处，只要探听一下他目前的生活状况，便可立见分晓。
“我一定要恢复名誉给他们看。”他对妻子说。
可是，信被贴上“收信人住址不明”的签条退回来了。
住在派克里奇的人们流传着有关幸惠的传闻。理查 · 格里菲思听到这一传闻是在离圣诞节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告诉他的是司各特夫人。
十一月最后一个星期五，州立大学的交响乐团在毗连伊利诺伊中央铁路的市政厅举行音乐会。此前三天，幸惠不在家，司各特夫人带了一本小册子来看她，想邀她一起去听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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