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寂寥郊野
作者：［日本］吉目木晴彦
“你在外面干了些啥呀？”
“我在找这玩艺儿。”
他举起四角的涂料都磨得剥落下来的滑板给她看。
“好久没有看到啦。那样的东西还在吗？我一直以为搬家时已经扔掉了呢。”
“我想，周围都是些大人，杰弗里会感到寂寞吧。”
他把滑板放在阳台的地板上，一只脚踏在上面，踩了两三下试试。
“他还小呢。”
“五岁能够玩了。这附近几乎没有车辆通行，正好呀。到了夏天，让他在黑雁林的池塘坐小船。”
两人到附近的购物中心去买食品，为孙子准备了果冻点心。十二点半，迈克尔的车子开到了庭园前面。这时，幸惠刚刚在餐桌上摆好盘子。
“锡安街上好像发生了火灾。从高速公路可以看到升起的烟尘。”进门时，迈克尔说道。
“哪一边？”
“在苏格兰大厦公园的对面吧，只看到烟。”
杰弗里兴奋得吵吵嚷嚷。由美子面露难色。
“说是失火啦，失火啦，可这是别人的不幸呀。”
幸惠一看到孙子就弯下腰去抱他。在祖母的怀里，杰弗里七颠八倒地讲起了刚才看到的火灾。
“我们先去吃饭吧。”
在理查的催促下，迈克尔和由美子把行李搬进里屋。幸惠在盥洗室替杰弗里洗手。
在餐桌的中心放着插有一品红的花瓶，花瓶的两侧对坐着两组家人。
“跟兰迪没能联系上。”幸惠一边往高脚玻璃杯倒热柠檬水一边说，“一句话也没有来过，所以，狄克星期三挂了个电话去，可是，家里没有人。在录音电话里要求他挂个电话来。就这些。”
“一定很忙吧。连夜里也很晚。”理查袒护次子说，“趁能够工作的时候尽量工作还是好的。”
“我不知道他跟这儿没联系上。兰迪今天应该来这儿的呀。”
“嗯？”听到迈克尔的话，父亲停下了撕面包的手。
“前几天才见过，是星期一吧？”
由美子在一旁点了点头。
“在亚特兰大有个新产品展览会，兰迪也来了。据说是搞他公司生产的微电脑软件包的产品宣传，到前天为止。应该还在亚特兰大。说是从回到饭店到能够躺下也得花四个小时。好像是将尚未推向市场的试制品作为参考展出的产品。白天要接待客人，晚上修改软件，似乎忙得够呛。我们是在会场上见面的。说起我的日程表，他说就按着那个来。”
“怎么个来法？”
“他说，新产品展览会一结束，当天要回旧金山去一次。今天下午三点半该到里扬机场吧。我约好了要去接他。”
忙得连录音电话里的录音都没有工夫听了：理查 · 格里菲思显出完全理解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把大豆猪肉往嘴里送，用餐巾掩住嘴唇问市场情况怎么样。
“兰迪那么忙，跟市场萧条有没有关系？”
“也不是如此。半导体的价格一路往下跌，我工作的单位日子难过啊。今年一年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机制转换。兰迪那儿是以一般消费者为对象的产品吧，都在发牢骚，说是大家的钱包捂得那么紧！这儿的情况怎么样？”
“巴吞鲁日这地方啊，糟透了。过去，是沾了石油的光，想想你还是孩子的时候，真没想到居然是同一个城市。经济—恶化，治安也跟着恶化。最近，这个城市上也有盗贼出现了。”
“真危险，请你们千万小心。”
“这边你们就放心吧。”
看见由美子面带愁容，幸惠笑起来了。
“不要特地走到这种森林附近去。你们又不是罗宾汉。”
话听到一半，杰弗里就问母亲，罗宾汉是什么意思。
“也许由于政治不良吧。尽管如此，为什么种种事物都会变得不正常了呢？电脑之类好像不会变得没用吧。”
“这是设备投资过热。特别是日本，花了五十亿、六十亿美元建造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用也用不完。因此，大家都疯狂地大打降价战，令人吃惊。”
“喂，兰迪说，他也许要到日本去呢。您听到些什么？他说跟未婚妻约好了。是打算住到遥远的那边去吗？”幸惠忽然想起，就问了长子。
“我还没见过勇子这个人。”
“我也是。”
“打算定居吗？”理查从旁插嘴道，“再也不想回美国啦？”
“这次IBM①为了在日本取得微电脑市场，好像要大干一场。因为日本是IBM产品惟一未能取得市场占有率的国家。兰迪大概一直在搞IBM用的软件吧，而且又懂日语 ，似乎有人要和他合作。”
“他还没有孩子，是个一身轻的单身汉哟。”迈克尔带有几分羡慕的心情说。
饭后，理查带孙子到外面去了。他把滑板放在车库前面，教杰弗里如何踩：“站着踩在上面呀，站着。”祖父教了几遍，可杰弗里还是坐在板上，想双手在地面上推着往前去。“害怕可不行啊，男子汉嘛。”
“那么，爷爷帮我做做看。”
“给我停下！”幸惠在阳台上喊了起来，“爷爷没有玩过滑板，杰弗里是个乖孩子，一个人玩吧。坐着玩就够啦。”
“你们瞧，还是这样的玩法好呀。”杰弗里得意扬扬地说。他利用从车库通向马路的混凝土斜坡，像乘雪橇似地滑了下去。
“就算不懂得正经的踩法，孩子还是会想出一些玩法来的。”
理查站在旁边看孙子玩耍。
迈克尔拿着车门钥匙从门口出来，说：“我就要去接兰迪了，爸爸，您也来吧？”
“我还有话要跟您说。”他小声添了一句。父亲嘟囔了一声“知道啦”，就回屋里取上衣去了。
“晚饭七点，别忘啦。”
他向正在起居室的长椅子上跟由美子谈话的幸惠举起右手打了个手势，表示知道了。
穿过小溪林的交叉路口，前方两侧是开阔的柏树森林的上空，在左手方向可以看见一架正在降低高度飞行的客机。
“多半就是那架飞机。”
客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在迈克尔驾驶的车子前方逐渐变小。汽车在机场周围绕了半圈，绕到西侧的机场中心大楼时，正好在进行升降机的连接作业。在连一家小卖店也没有的、仓库般令人生厌的大厅里待不多久，就看到兰道了。从飞机上下来的客人不到二十个。
“爸爸打电话给你了。你没有听录音电话的留言吗？妈妈正在生气呢。”
“听了呀。不过，在来这儿之前不久，我只是回公寓去拿一些替换衣服，所以我以为是麦克打来的呢。”
“是很忙啊。”理查搂着儿子的肩膀，“要是把勇子这个姑娘也带来就好啦。”
“她现在在日本。过了年再到这儿来，好吗？”
把行李放进后车厢，迈克尔说，在回家以前要不要顺便到哪儿去一下。
“这附近的话，在白铁皮小巷有店。离这儿不到两英里吧。”
“是锯木厂集中的那一带吧，那种地方会有店吗？”
“锯木厂几乎都破产了。这是五年以前的事了。是啊，就算回到这儿，只要不到那种地方去，当然是不知道的。现在成立了一家叫做‘厚板广场’的供应木匠用品和杂货的购物中心，附近有酒吧。”
细小的雨滴从空中掉下来。密密层层的铅灰色厚云像大河一般从森林上空流去。脚趾头在鞋子里冻得够呛。理查坐进车子里，把从幸惠那里听到的话对两人说了：从明天起天气好像要变坏。
他们在厚板广场的木兰花酒吧谈了两个小时。一条模型铁路通向柜台内侧，客人点的东西由机车送来。酒吧刚开门，没有其他客人。桌上的椅子有一半还没有放下来。
“到医院去过之后的情况怎么样？”迈克尔开口说，“根据今天见面后的感觉，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在服抗抑郁剂。这药是否有效，我不太清楚。虽然是极偶然的，但有时候她会好几次问同样的事情。这是在接受诊断以后。也许这以前也有过，我不太记得了。”
“问些什么样的事情？”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说什么不懂数字表如何设定时刻，就来问我，可我教了她几遍，她还是忘了。”
“这跟我一样。”兰道插嘴道，“最近的电气产品真是莫名其妙，功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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