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托里斯夫人
作者:[德国]埃尔克·施米特 作 凡一译
果然不出所料。我在很远的街上停了车,因为附近的停车场已经没有空位了,我顶着骄阳向会场走去。过去的牛奶场经过了修缮:墙壁刷了白灰浆,桁架式建筑整旧如新,门前有个老水泵,内院的喷泉在汩汩地流淌,周围挤满了人。一个小小的台子上站着几位身着考究西服的先生和一位穿深色套装的瘦女人,他正对着一个沙沙作响的麦克风讲话。我们体制改革的成就,他说道,可以从这所房子上看出,它不光是家乡博物馆,而且将成为这一地区的一个聚会场所。在这里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和理解N地区的同一性及其历史和社会发展进程。在一个普遍崇尚合理化和现在这样一个对联邦体制越来越不看重的时代,他说,创造这样一个地区,在这儿不光能看到这里的现状,而且还能展现已经不复存在的时代的生活条件,让人们能够想像当时所有那些汗流浃背的人是如何从事他们的艰辛工作的,这绝不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当他讲到这里时,传来一片驴鸣牛叫声,它们正在附近一块草地上吃草,这引起了一片哄笑和掌声——显然有些人已经喝高了。他退后一步与临时讲台上的其他几位商量了一阵。最后他又拿起话筒,讲起了农业机械化、自然利用集约化,但也谈到了特别因为这一地区的机械化和标准化而引起的生活质量的下降。劳动分工,他说,尽管在提高生产力方面备受称颂,但它却是一把双刃剑,因为家庭式生产虽然不够经济,却在保持一种人道的生活方式方面功不可没,现在这种生产方式几乎消亡了……这时他发现了我,我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但我的连衣裙随风飘荡,我直视他,因为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为我的到来而高兴。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家庭化生产方式这个词让他神经过敏了。但很快他又恢复常态,讲起了人们在此可以参观的老式生产工具,讲到喷水池和房间的内装潢完全是按照19世纪早期农民大家庭的生活情形复制的,从木摇篮直到我也忘了是什么了,但不是尸架。最终他感谢所有为这个项目提供赞助的人们,也提到了一些机构的名字,其中还有恩斯特他们的储蓄所。接下来博物馆女馆长一本正经地介绍了本地区18世纪末的人口结构,有多少妇女、儿童和出生死亡率。然后N区区长——一个长着胡子的胖男人又说了点什么,内容我没记住。因为我一直在观察米夏埃尔,他站在博物馆女馆长身旁,不时向她耳语点儿什么,她听后总是露出一副紧张的面容,有时也做个怪样,有一次还小声笑了,最后他们俩一起为区长鼓掌。驴又叫了起来。我先回到车里,取出手包,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并向草地走去。我身上总带着旅馆里的糖块,我喜欢用它们喂动物。尽管有许多带着孩子的父母在场,但看来我是唯一为动物准备了饲料的人。那头驴很快就向我奔来,我不时喂它吃一块糖,我想尽量以此拖延时间,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米夏埃尔是否赞成我来这里找他。这些动物能让我平静,特别是那些大眼睛的牛,它们无动于衷地望着我。我真希望自己还能倒退到17岁,就像达妮拉那么年轻,或者稍微大几岁也行,要是那样的话这情景就会平添一种天真的优雅,因为人人都相信一个年轻姑娘会喜欢这种反刍动物,相反一位上了岁数的妇女专注地喂它们就显得有些可笑了,如果她穿着丝绸连衣裙在一块被踩烂的草地上拿糖块喂牛,很容易遭到他人的嘲笑。我把剩下的糖给了身边一个小男孩,在开始去四处转悠之前又往鼻子上扑了点儿粉。我不知道米夏埃尔这会儿去了什么地方。我走过一幢建筑,墙上的牌子上写着“大谷仓”,里面除了一些四轮单驾轻便马车和轿式马车外空空如也,在“大牛奶场”我看见墙上有一块纸牌子,上面的箭头指着会议室,我走进去看见里面摆着自助餐,大约三十来人,手里举着玻璃杯站在一起。米夏埃尔在和博物馆女馆长及另外两个年岁较大的男人交谈。他眼角的余光看见我进来,但马上把目光投向别处,这样我只好拿起一杯葡萄酒,端详起墙上的展示牌,上面介绍的是古老的施肥方法、大麦粥和野菜色拉。我还读到当时全家人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常有的事,仆役们则只能在炉边长凳上凑合。大厅里展出了一张榉木桌,桌子中央有个凹穴,晚上全家人和长工女佣一起从这个凹穴里舀汤喝。米夏埃尔突然来到我身旁,并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生硬地答道,尽管这个展览碰巧是你揭幕的,我也有权利来参观吧。你看上去真迷人,他小声说,当时我们正站在介绍收麦和制作烧酒过程的展示牌前,我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说,十分钟后我在大谷仓等你。说完我就向另一块展示牌走去,详细阅读了有关黑麦的介绍,其用途和加工方法,其营养价值和害虫,从另一块展示牌上我了解了奶酪的制作过程。离开牛奶场时我连头都没有回,我听见他在和女博物馆馆长开玩笑。我对自己说,他是我男人,尽管现在除了我之外还没有人知道这一点。
当他来到大谷仓时,那儿只有我们两个人,里边已经半黑了,暖烘烘的,有股稻草和皮革的味道,还能闻到淡淡的清洁剂味儿。马车上都写着说明文字,一辆是婚礼用马车,一辆是运牲口用的,还有一辆木制的敞篷拖车。一句话,人们把附近没人用得上的破烂都送到这儿来了。砾石路上不时传来脚步声,远处有孩子在玩耍,活动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我靠在一辆四轮单驾轻便马车上等他,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开始吻他,紧紧贴在他身上,我感觉到他慢慢动了情,就了范。我们的吻越来越炽热,缠绵不断,当我重新睁开眼时,他的目光十分朦胧,谷仓外面有一群人在走动,脚步离这里越来越近。我拉住他的手,拽着他走近一辆宽敞的黑色轿式马车,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对他说:快进来!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脚步声离谷仓更近了,以致他别无选择,只好飞快地坐到我身边,然后从里面把车门关上。我靠在他身上,把他的手放到我的胸部,同时再次开始吻他,我要把他吮吸干,让他彻底投降。我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这时一群人走进了谷仓,一位声音洪亮的男子开始讲解弹簧装置和轮胎的安装。从话音上推断,外面肯定有不少人,也有妇女,她们兴趣盎然地听着解说人的讲解,而后者也就更加卖力地展示起自己的知识和口才来。当我开始解自己连衣裙的扣子时,他们就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我听到他在我身旁激动得直呻吟,也许是吓的,马车有些晃动,我们屏住了呼吸,他的手摸着我的大腿,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我能感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我知道他已经按捺不住了,就继续帮他往下扒衣服,这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们附近说道,这是个很古老的式样,车座肯定是皮子的,里面至少可以坐四个人。就在米夏埃尔气喘吁吁地解我的无吊带胸罩时,有人坐到了马车夫的高座上,马车晃动了一下,我把自己的腿和他的腿紧紧绞在一起,以避免我们从座位上滑下去。外面的人在怂恿马车夫扬鞭。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其实我们可以坐到车里去,米夏埃尔在我身旁吓得目瞪口呆,我伸出手去握住门把手,把门从里面死死顶住。在那个不短的瞬间我同时感受到了那一切:激动和惧怕,既想保护我们自己,同时又想借此公开我们的爱。我的思维一直很清晰,然而我已经豁出去了,我只是不想放弃,我愿这样激动人心和不可抗拒地活着,我要跟他在这辆马车里做爱,立刻就做,我要征服他。米夏埃尔的嘴贴着我的乳房,这时外面有个女人说,我可不想钻进这个黑咕隆咚的小黑屋去,咱们到户外有阳光的地方去吧,那位男子从马车夫的高座上跳了下去,马车又微微晃了晃。这时我们听到所有的人都陆续离开了谷仓,外面砾石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一片寂静。
达妮拉随她所在的班级去进行最后一次旅游,一个星期后才回来。高中毕业考试之后还组织旅游,这不知道是谁想出的怪点子,不过其实这样更好,毕竟紧张状态一去不复返了。尽管一年来上学对她来说已经完全无所谓了,最后一次考试她险些通不过,她能花些力气温书,肯定是因为憧憬着毕业后能从家里搬出去。我经常在早上差一刻六点时听见她开门进来,上那两级楼梯,从我们卧室旁走过,脚步不是特别轻,走得挺慢,肯定是累了。早晨吃早点时她的眼睛边上红红的,闷闷不乐,一言不发,就好像她在向我们承认自己的作为,事实上也是这么回事。她之所以早上还回来,是因为我强迫她回来。她已经不指望家长给她零花钱了。我为她担忧她根本不领情,但伊尔米不该对她有不好的看法。我威胁她说要把一切告诉奶奶,如果有必要的话包括细节。她对我虽然冷若冰霜,但对伊尔米却很依恋,大概她也猜到奶奶经受不住事情的真相。在恩斯特那儿事情又不一样,她已经习惯了被他宠着,这对她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父亲的这份宠爱,这她又打错算盘了。但恩斯特根本想像不到她的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天真地说就让姑娘开心地享受生活吧。要是我过分干涉她的话,他就疲倦而有些狡诈地看着我问道:难道偏偏是你想给她定下清规戒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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