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搏击俱乐部节选

作者:[美国]查克·帕拉纽克




  玛拉。
  “好吧,就当我没说。”
  
  二十六
  
  有句老话,说的是你总是杀死你爱的东西,其实,这话反过来说也行。
  确实,你也总是被你爱的东西杀死。
  今天早上我去上班,可是在大楼和停车场之间警察却设置了路障,各个门口也都有警察把守,正在提取我同事们的供词。周围所有的人都显得惊慌失措。
  我都没从巴士上下来。
  我是乔淋漓的冷汗。
  从巴士上,我能看到我工作的办公大楼的第三层,落地玻璃已经炸毁,里面有个穿肮脏的黄色雨衣的消防员正在猛击天花板吊顶上的一块嵌板。一张正在闷烧的桌子已经被两个消防员直接通过破碎的玻璃推出了一个角,然后这张桌子就反转着飞快掠过那三层楼房落在人行道上,落地的感觉好像不止单单“砰”地那一声。
  摔成了几块,仍在冒着烟。
  是我的办公桌。
  我知道我老板已经死了。
  造凝固汽油弹的三种方法。我就知道泰勒想杀了我老板。我在手上闻到汽油味儿的那一刻,我说我想辞了工作的那一刻,我就等于是默许了他。等于告诉他:放手干吧。
  把我老板杀了。
  我知道有台电脑炸了。
  我知道这个是因为泰勒知道。
  我并不想知道这个,可是你可以用一个小钻子在一台电脑的显示器顶上钻通个洞。所有太空猴子都知道这个。泰勒的笔记是我打印的。这是电灯泡炸弹的一种新版本,你在电灯泡上钻个洞,在里面充满汽油。把那个洞用蜡或硅树脂塞住,再把灯泡拧回去,然后就静候有人进来开灯。
  一台电脑显示器的电子管可以装的汽油可比灯泡多多了。
  对付一个阴极射线管,你要么把管子包的塑料外壳去掉,这相当容易,要么你还可以把外壳顶上的那个通风板撬下来。
  首先,你得把显示器的电源插头拔下来,从主机上拆下来。
  同理也可以用来对付电视机。
  不过要记住,只要有一丁点火花,哪怕是地毯上的一点静电,你就死定了。嗷嗷乱叫着活活烧死。
  一个阴极射线管能被动储存三百瓦的电力,所以先要用一把巨大的改锥对付提供电力的主电容器。要是你在这个环节上给电死了,说明你用的改锥不是绝缘的。
  阴极射线管里面有真空部分,所以你钻透的时候,电子管会往里吸气,会有点像吹口哨的啸叫。
  换个大点的钻头把那小洞撑大,再换个更大点的钻头,直至你能把漏斗的头插入洞口。然后你就可以任选爆炸物往里充了。自制凝固汽油弹就很好。汽油或是汽油跟冰冻浓缩橙汁或猫砂混合。
  一种很好玩儿的炸弹是将高锰酸钾跟糖粉混合。原理是将一种会迅速燃烧的成分跟一种能为那种燃烧提供充足氧气的成分混合在一起。燃烧得快到一定程度就成了爆炸。
  过氧化钡加锌粉。
  硝酸铵加铝粉。
  无政府主义者的新式烹调法。
  硝酸钡蘸上硫磺沙司再搭以木炭配菜。这就是你的基本火药。
  祝你胃口好。
  在电脑显示器里灌满这些东西,一旦有人打开电源,这五六磅的炸药就会直接炸到他脸上。
  问题是,我挺喜欢我老板的。
  如果你是男性,是基督徒而且是美国人,你父亲对你而言就是上帝的体现。有时你能在工作中找到你的父亲形象。
  可泰勒不喜欢我老板。
  警方肯定会找我。上星期五晚上我是最后一个走出那幢办公楼的。当时我从趴着睡觉的桌子上醒来,我的气息都在桌面上凝成了水珠,是泰勒的电话,他跟我说,“出来。我们有辆车。”
  我们有辆凯迪拉克。
  我手上仍然有汽油味儿。
  搏击俱乐部的那技师问过我,你死前最希望做的是什么?
  我想辞了我的工作。我那等于是默许了泰勒。等于告诉他:放手干吧。杀了我老板。
  从我被炸了的办公室,我搭巴士一路到了终点,砾石铺周转站。到了这里,住宅区已渐渐让位于成片的空地和耕地。司机拿出一份袋装午餐和一个热水瓶,从头顶的后视镜里观察着我。
  我正在想辙,琢磨自己跑到哪儿能让警察找不到我。从巴士的后头,我看到在我跟司机之间大约坐了有二十个人。我数了数那二十个后脑勺。
  二十个剃得光光的脑袋。
  司机在驾驶坐上扭过身来招呼坐在后坐上的我,“德顿先生,长官,在下对您的作为真是佩服。”
  我从没见过这个人。
  “您一定得原谅我这么做,”司机道。“委员会说这是您自己的主意,长官。”
  剃得光光的脑袋一个接一个转了过来。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有一个手里握着块抹布,老远就能闻到乙醚味儿。离我最近的那位手里一把小猎刀。拿刀的这位我认识,就是搏击俱乐部的那位技师。
  “您真勇敢,”巴士司机道,“给自己布置家庭作业。”
  技师对巴士司机说,“闭嘴,”还有“望风的用不着扯淡。”
  你知道这群太空猴子里有一位拿着橡皮筋专管捆扎你的蛋蛋。太空猴子们挤满了巴士的前排。
  技师道,“您知道这种训练,德顿先生。您自己说过。您说,如果有人妄图关闭俱乐部,哪怕是您本人,我们也得把他的蛋蛋给他旋下来。”
  性腺。宝贝儿。睾丸。Huevos。
  想象一下,你身上最精华的部分给冷冻在造纸街制皂公司的一个三明治包里。
  “您知道反抗是徒劳的,”技师道。
  巴士司机嚼着他的三明治,通过头顶上的后视镜看着我们。
  这时警笛哀号起来,越来越近了。远处的地里,一辆拖拉机在喀哒喀哒地开着。鸟儿。巴士后头有扇窗半开着。云儿。砾石铺的周转站周遭蹿出一丛丛野草。蜜蜂或是苍蝇围着那些草嗡嗡地飞来飞去。
  “我们只不过要点抵押品,”搏击俱乐部的技师道。“这可不是吓唬您了,这次,德顿先生。这次,我们必须得把它们给旋下来。”
  巴士司机说,“是条子。”
  警笛跑到了巴士前面。
  我得靠什么反击?
  一辆警车驶近我们的巴士,蓝红色的闪光透过巴士的挡风玻璃照进来,有人在巴士外头大喊,“原地别动。”
  我得救了。可能吧。
  我可以把泰勒的事告诉条子们。我要告诉他们有关搏击俱乐部的一切,也许我会坐牢,这么一来破坏工程就得由他们负责对付了,我也就不必眼睁睁朝下瞅着把刀子了。
  两个条子走上巴士车门的台阶,头前一个条子说,“旋了他了?”
  第二个条子道,“快点儿,外头已经批准逮捕他了。”
  然后他取下帽子,对我说,“决非针对您个人,德顿先生。终于见到您本人实在是种荣幸。”
  我说,你们全体都犯了个大错。
  技师道,“您告诉过我们您可能会这么说。”
  我不是泰勒·德顿。
  “您也告诉过我们您会这么说。”
  我要改变章程。搏击俱乐部继续归你们所有,不过我们不再阉割任何人了。
  “是,是,是,”技师道。他已经走到过道的中间,手里握着那把匕首。“您说过您肯定会这么说。”
  好吧,我就是泰勒·德顿。我是。我是泰勒·德顿,那些规矩都是我定的,我现在命令你,把刀放下。
  技师冲着身后喊了声,“我们干这桩割蛋活儿的最快记录是多少来着?”
  有人喊道,“四分钟。”
  技师又喊,“这次有人计时吗?”
  两个条子已经都在巴士前排站定了,有一个看着自己的表说,“稍等等。等秒针到达十二的位置。”
  那条子说,“九。”“八。”“七。”
  我朝那个开着的窗户猛扑过去。
  我肚子碰到了细金属做的窗沿,那搏击俱乐部的技师在我身后喊道,“德顿先生!您在耽误时间。”
  我上半身从车窗里挂下来,抓住了后车轮的黑色橡胶胎壁。我紧紧抓住轮仓突起的镶边,拼命拉扯。有人抓住了我的脚也在拉。我朝着远处那小小的拖拉机大喊,“嘿—嘿。”我的脸紫涨得热辣辣的,全是血,我就那么头朝下挂在那儿。我把自己往外拖出了一点。我脚脖子上的很多只手又把我拖回去。我的领带在我脸上蹭来蹭去。我的皮带扣卡在了窗沿上。那些蜜蜂、苍蝇和野草跟我的脸之间只有咫尺的距离,我还在大喊,“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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