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搏击俱乐部节选

作者:[美国]查克·帕拉纽克




  我又怎能争到泰勒的注意。
  我是乔激愤、燃烧的受挫感。
  更糟的是这全是我的错。昨晚我上床睡觉后,泰勒告诉我,他值完宴会侍应的班回家,玛拉又从摄政旅馆打来电话。我终于知道了,玛拉说。那个隧道,那道光引领她进入那条隧道。死亡的体验真是太酷了,玛拉想要我听她描述这种体验,在她离开她的肉体,往上飘的时候。
  玛拉也不知道她的魂灵是不是能打电话,不过她想要某个人至少听到她最后一次呼吸。
  不,可是不,接电话的是泰勒,而且他误会了整个状况。他们从未谋面,所以泰勒认为玛拉马上要死是件坏事。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这根本不关泰勒的事,可是他打电话报了警,而且泰勒飞奔去了摄政旅馆。
  如今,按照我们从电视上学到的古代中国的风俗,泰勒要为玛拉负责了,而且要永远负责,因为泰勒救了玛拉的命。
  我只要肯浪费那么几分钟时间,过去观看玛拉如何赴死,所有这一切就都可以幸免了。
  泰勒告诉我玛拉住的8G房间,在摄政旅馆顶楼,如何要爬上八段楼梯然后再走过一条闹哄哄的走廊,各道门后面如何不断传来电视上的“罐头笑声”。每隔几秒钟就有一位女演员尖叫或好几位男演员尖叫着死于乱枪中。泰勒走到走廊尽头,还没等他敲门,就有一条呈脱脂牛奶般菜色、细瘦细瘦的胳膊从8G房间门后猛地伸出来,抓住泰勒的手腕,把他拽了进去。
  甚至在玛拉把泰勒拽进她房间后,泰勒仍能听到摄政旅馆外前门位置阵阵尖利的刹车和警笛声。梳妆台上有个塑胶阴茎,用跟上百万的芭比娃娃同样的软质粉色塑料制成,有那么一瞬,泰勒都能想象到数百万婴儿玩具娃娃和芭比娃娃还有塑胶阴茎如何在台湾同一条装配线上注塑成型直到下线。
  玛拉看着泰勒看她的塑胶阴茎,她转了转眼珠子说,“别怕。它可威胁不到你。”
  玛拉又把泰勒推回到走廊上,她说她很抱歉,可他实在不该报警,而且警察眼下可能就在楼下了。
  在走廊上,玛拉把8G房间的门锁上,推着泰勒朝楼梯走。在楼梯上,泰勒和玛拉紧贴在墙上好让冲上来的警察和携带氧气袋的医护人员通过,他们还问哪道门是8G房间的门。
  玛拉告诉他们是走廊尽头那道门。
  玛拉冲着警察大喊,说住8G房的曾是个很可爱迷人的女孩,可如今却成了个怪胎和婊子。那个女孩是个逮谁传染谁的人渣,她自己又头脑不清楚,不敢有什么不明智之举,所以她什么事都干不出来。
  玛拉大喊,“祝你们好运。”
  警察簇集在8G房间上锁的门前,而玛拉和泰勒则匆匆下楼来到大堂。在他们身后,一个警察在冲着门高喊:
  “让我们来帮你!辛格小姐,你绝对有理由活下去!只要放我们进去,玛拉,我们就能帮你解决你的问题!”
  玛拉和泰勒冲到外面的大街上。泰勒和玛拉打了个车,而在旅馆高高的八层楼上,透过玛拉房间的窗户,泰勒可以看到一道道人影晃来晃去。
  车上了高速,汇入所有的灯光和其他车辆,六车道的车流朝前方的尽头疾驶,这时玛拉告诉泰勒他一定得整晚都让她醒着。玛拉一旦睡着,她就会死。
  有很多人巴不得她死,玛拉告诉泰勒。这些人已经死了,在那边待着,到了晚上他们就给她打电话。玛拉跑到酒吧里也会有酒保喊她接电话,可等她拿起听筒时却发现线路是死的。
  泰勒和玛拉,他们俩就在我隔壁房间里折腾了差不多整整一夜。等泰勒醒来时,玛拉已经消失不见,又回了摄政旅馆。
  我告诉泰勒,玛拉·辛格不需要情人,她需要的是社会工作者的帮助。
  泰勒说,“别情不情的这么叫。”
  长话短说,如今玛拉已经跑出来想毁了我人生的另一个部分。我从大学开始交朋友。然后他们结婚。我也就失去了朋友。
  好吧。妙极了,我说。
  泰勒问,对我来说这是不是个问题?
  我是乔纠结在一起的五脏。
  不,我说,没问题。
  拿把枪抵在我脑门上,把我的脑浆喷溅到墙上。
  很棒,我说。真是棒极了。
  
  八
  
  我老板因为我裤子上那些干了的血迹把我撵回了家,我倒是大喜过望。
  脸颊上打穿的那个洞总是不收口。我想去上班,可我凸起的眼眶就像两个肿胀的黑色面包圈,只能通过中间剩下来的两个小洞往外看。我真要给气死了,因为我已经变成了个宁静致远的禅宗大师,可竟然没一个人留意到。不过我仍然在干传真这等小事。我写些短小的俳句然后再传真给所有人。当我走过大厅里正在工作的那些人,我在每个人那满怀敌意的小脸上得到的恰恰正是禅意。
  工蜂能离开
  连雄蜂都能飞走
  蜂后是奴隶
  你放弃所有的尘世财产和你的车,跑去住在有毒、废弃城区的一幢房子里,而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能听见泰勒房间里玛拉和泰勒相互叫对方傻逼。
  接着,傻逼。来呀,傻逼。
  吞下去。别吐出来,宝贝。
  仅仅通过对比,使我成为世界上那个平静的小中心。
  我,两个眼睛肿得老高,裤子上带着硬邦邦的干血迹,我跟办公室所有的人问好。哈罗!看看我。哈罗!我多有禅意。这是血。这是无。哈罗。一切皆是无,顿悟真是太酷了。比如说在下。
  看。窗外。一只鸟。
  我老板问我那血迹是不是我的血。
  鸟顺风滑翔。我正在脑子里写一首小俳句。
  没有一个巢
  鸟把世界称作家
  生命即事业
  我掐着手指算计:五、七、五。
  血迹,是不是我的?是,我说。有些是。
  “家去,”我老板说。“换换衣服。”
  我开始琢磨泰勒跟玛拉是不是同一个人。除了他们的性交,每晚在玛拉房间里。
  干呀。干呀。干呀。
  泰勒跟玛拉从来不在同一个房间出现。我从没见他们俩待在一起过。
  不过,你也从没见过我跟莎莎·嘉宝待在一起过,这当然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玛拉在的时候泰勒从不露面。
  这样我就能把裤子洗洗了,泰勒得教我怎么做肥皂。泰勒在楼上,厨房里满是丁香和毛发烧焦的气味。玛拉坐在餐桌旁,正在用一支丁香烟烧她内侧的胳膊,还一边管自己叫傻逼。
  “我拥抱我自己正在溃烂的腐坏,”玛拉冲着香烟头上的樱桃木说。玛拉拿香烟在她胳膊内侧那柔软的白肉上碾着。“烧吧,巫婆,烧吧。”
  泰勒在楼上我的房间里,在我的镜子里观察他的牙,说他给我找了份宴会侍应的差事,是兼差。“在普莱斯曼酒店,如果你能在晚上工作,”泰勒说。“这份差事会燃起你的阶级仇恨。”
  行,我说,怎么都行。
  “他们让你系上个黑领结,”泰勒说。“你在那儿工作只需一件白衬衣和一条黑裤子。”
  肥皂,泰勒。我说,我们需要肥皂。我们需要制造点肥皂。我需要把我的裤子洗洗。
  “要做肥皂,我们首先需要熔解脂肪。”泰勒简直无所不知。
  除了性交,玛拉和泰勒从不待在同一个房间。要是泰勒在场,玛拉全当看不见他。这种做派看着好熟悉。
  泰勒穿件蹩脚的法兰绒浴衣,底下套了条运动裤。“把玛拉弄出去,”泰勒说。“派玛拉去商店买一罐碱液。那种呈片状的。不要那种结晶状的。只要把她弄走。”
  我下楼去告诉玛拉:要片状的碱液,我给了她一张十美元的钞票和我的公交卡。玛拉还坐在餐桌旁,我把丁香烟从她手指间拿走。很友好很小心。我拿了块洗碗巾,擦拭玛拉胳膊上那些红褐色的斑点,香烟烧出来的疤破了,血流了出来。然后我给她的每只脚都套上一只高跟鞋。
  玛拉低头看着我像“灰姑娘”里的白马王子那样给她穿鞋,她说,“我是自己进来的。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你们的前门没锁。”
  我什么话都没说。
  “你知道,安全套就是我们这代人的水晶鞋。你碰上个陌生人的时候就套上它。你整晚跳舞,然后你把它给扔掉。安全套,我是说。不是那个陌生人。”
  我不跟玛拉说话。她能硬挤到互助组和泰勒中间,可她绝对没办法跟我套近乎。
  “我整个上午在这儿等的就是你。”
  

[1] [2] [3] [4] [5] [6] [7] [8] [9]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