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青瓷

作者:浮 石




  张仲平早几天去擎天柱,胡海洋非要他带几箱酒走。胡海洋说:“你应酬多,也替我宣传宣传。”胡海洋这人不错,明明是送酒给你,却搞得像是求你帮忙。胡海洋的酒是当作旅游产品开发的,瓶型设计花了大价钱,看起来很漂亮,连张仲平都忍不住拿了两瓶摆在空空的博古架里。
  张仲平说:“你是不是嘴馋了?要不要帮你去买点零食来下酒?”曾真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自己生日没有过完似的。不过,零食小吃就算了,我们俩就这么干。”张仲平说:“就这么干?你有没有搞错?这是保健酒,喝了会有反应的。”曾真说:“有什么反应?”张仲平说:“这酒,最能乱性了,我怕自己变成色狼。”曾真说:“谁喝过谁还不知道呢,你要是被我灌得趴下了,烂醉如泥,你想变成色狼也不行呀。”张仲平没想到曾真这么敢说,笑笑,没吭气。曾真说:“干不干?”张仲平说:“不干。”
  张仲平当然是能够喝酒的。写诗的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上大学的张仲平喝起酒来真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张仲平能喝却不贪杯。下海自己办了拍卖公司以后,说不喝酒就真的滴酒不沾了。他担心醉酒误事。张仲平坚持不喝酒,开始大家也不习惯。不喝酒等于放弃了在餐桌上把关系搞得很融洽的机会,但权衡利弊,张仲平认为也算不上什么损失,反而显出自己的个性,有几个法院的朋友就对他说过,他踏实稳重,事情交给他让人放心。
  曾真自己打开玻璃门,拿出了那瓶酒,一下子就将酒盖打开了。张仲平不想破例,就说:“你一个人喝,我陪你一直到你尽兴,怎么样?”
  曾真说:“你都不喝酒,怎么陪?”张仲平说:“你喝一口酒,我喝一大杯白开水。”曾真说:“你就是喝一桶白开水那也叫没味。”张仲平说:“要不这样,我们也划拳,也赌。你输了,喝一口酒。我输了,赌什么都可以,请吃饭请玩都行。”曾真说:“吃什么都可以玩什么都可以吗?”张仲平说:“随你点。”
  公司陆续有人来上班了。张仲平起身把他办公室的里屋门关上,两个人对坐在沙发上,开始划拳。
  一上场,张仲平就输了。换一种玩法,张仲平仍然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不一会儿,就输了鱼翅、鲍鱼燕窝……玩的方面也是风卷残云输了一个遍。
  曾真马上发现了问题:“老张,你输得太多了,虱多了不痒,你不打算兑现吧?”张仲平说:“我像光说不练的人吗?”曾真说:“你怎么兑现呀?这一个月你什么都不能干了,必须天天请我吃请我玩呢。”张仲平说:“你有问题吗?”曾真说:“你要是再输,这一辈子我可就吃定你了。”张仲平愣了一下,刚要开口,曾真也抢着开口了,他们于是同时说出了五个相同的字——
  “你有问题吗?”
  曾真嘻嘻一笑,主动地喝了一口酒。曾真嘴一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老张谢谢你,你让我赢了这么多。不管真的假的,我都挺开心的。赢的感觉真爽。”张仲平说:“我也要谢谢你。因为跟你在一起我也挺开心的。不过,男的跟女的,输赢是说不清楚的,赢就是输,输就是赢。我们俩,谁赢谁输还真的不知道哩。”其实,最后一句话张仲平没有说出来,是他心里想的。他喜欢曾真。从第一次看到她开始,就喜欢了。那时他就有一个感觉,觉得他跟她之间,迟早会发生点什么。对此,他既有所期待,又有一点莫名其妙的不安。他对自己期待的是什么,很清楚。对引起他不安的东西,就稍微复杂一点,好像清楚又好像不清楚。似乎与他的初恋情人夏雨有关。他跟夏雨的关系早就没有什么了,又好像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纠缠在那儿。如果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的交往是一场小小的战争,这场战争可不可以没有胜者和败者,也不要两个人都输呢?那就只有一种结果,就是双赢。生意场上大家都把双赢挂在嘴上,实际上是一种互利互惠,也许做生意真能做到这一点,在男女交往的问题上也能有这样的结局吗?
  曾真说:“老张你有点儿走神了。怎么搞的,喝酒的是我又不是你?”张仲平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张仲平这会儿还想到了江小璐。他跟她的关系倒是挺简单的。他与曾真的关系,会不会也能那样简单?
  曾真说:“老张你下午还有什么事要办吗?”张仲平说:“我要到省高院去一趟,昨天跟一个朋友约好了的。”曾真说:“我可能要借你的休息室用一下,酒喝杂了,我这会儿有点头晕了。”张仲平说:“你在这儿休息吧,你走的时候,替我把门关上就行了。”曾真说:“好。”张仲平说:“还有,就是不要偷东西。”曾真说:“哇?偷东西?偷什么东西?”张仲平说:“我不告诉你。告诉了你,你就知道这里面什么东西最值钱了。”曾真说:“姓张的,我踢死你。”
  
  第十章
  
  张仲平把车子停在了省高院对面的鸳鸯楼,然后跟健哥打了个电话。跟健哥熟得什么话都能说了以后,健哥就要他尽量少上办公室。对此,张仲平完全能够理解。他跟健哥关系越密切,越要避嫌。所以非得上班时间见面,都是健哥到鸳鸯楼来。
  一会儿健哥就到了。他上车以后,嗒地一声把汽车里面的音响打开了。将音量调得不高不低,好像到车上来就是为了欣赏音乐。张仲平的车子贴了太阳膜,不仅车窗贴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也贴了,外面很难看清楚里面。
  健哥递给张仲平一个上面印了省高院名称的案卷袋:“评估报告出来了。就我一个人有。你自己去复印一份,原件过两天还给我。”
  张仲平接过来,并没有打开看,想了想,塞在了司机座位底下。
  健哥说:“不要到公司里复印,随便找个路边小店,离高院远一点。”张仲平说:“好,我亲自去弄。”
  健哥说:“买家的情况怎么样?”张仲平说:“差不多了。他很感兴趣。”健哥说:“关键是实力,主要看他有没有支付能力。”张仲平说:“应该没有问题。你要不要跟买家见个面?”健哥摆摆手:“那倒没有必要。”停了一会儿又说:“是省内的企业吧?”张仲平说;“对,省里一家做酒的公司。”健哥猜了几家省内大的白酒生产企业,张仲平都说不是。健哥说:“这样最好,大的公司跟省里的来往密切,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挺麻烦的。”张仲平说:“这家公司好像没有什么背景,是靠自己在股市里打拼出来的。”健哥说:“你也不要掉以轻心,现在这个社会,哪个人是靠单打独斗发财的?你好好查一查,看跟省里那些公子哥儿有没有关系。那帮家伙很难缠,一闻到腥味就老盯着不放。”张仲平说:“好。”
  健哥说:“跟买家的接触也要郑重,不要被别人抓了辫子告你恶意串通。”张仲平说:“这个我知道。健哥你放心吧,我们靠拍卖吃饭,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守法经营。”健哥说:“你要替我把好关。这件案子错综复杂、万人瞩目,不能出半点差错。”张仲平说:“我会小心的。”
  健哥说:“其他事情就照以前的规矩办吧。”张仲平说:“行。哪天嫂子有空,叫她给我打个电话。”健哥说:“这事还不急。不过,先准备到那儿也可以。你跟她商量吧,我就不管了。”
  健哥下车之前,又特意地叮嘱了一下张仲平:“有什么事我跟你联系。”张仲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健哥的意思:就是我不跟你联系你不要跟我联系。健哥是对的。这段时间,他们还是少联系、少见面的好。免得碰到了院里的人和圈子里的人,别人会往那方面想。
  健哥刚下车,唐雯给张仲平打来了手机,问他在哪儿。张仲平说:“我刚出电梯,正准备去省高院,怎么啦?”唐雯说:“没怎么啦,看你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张仲平说:“才几点哟?”唐雯说:“怎么?老婆跟你打电话还要规定时间呀?”张仲平说:“没有没有。我是说这会儿我还不知道呢。不知道到省高院办事顺利不顺利,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饭局。”唐雯说:“行了,你不用解释了。”张仲平说:“你是不是想我了?”唐雯说:“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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