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青瓷
作者:浮 石
马上就快到家了,前面一拐,就要拐进进入小区的那条马路了。张仲平将车子越开越慢。整整一天,曾真没有跟他打电话发信息。十几个小时了,她怎么样了?她吃了东西吗?她的娇弱之躯经受得了昨天的折腾吗?她会怎么想你这个拂袖而去的老男人?曾真为什么愿意跟你在一起?她是图你的财吗?她是图你的貌吗?一个比她大了二十岁的老男人谈什么貌,谈什么英俊潇洒?图财?她曾几何时向你要过一星半点东西?你又给过她什么东西?曾真说:“我真的觉得自己好没出息的,不知道怎么会对你这么着迷。你到底有什么嘛。”张仲平认为曾真的这些想法反而是真实可信的。其实,不将曾真跟自己过去交往的女人做比较是不可能的。张仲平喜欢那些曾与他肌肤相亲的女人,正是她们在不同的时期为他的生活增添了五彩缤纷的色彩,让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他把对那些女人的胜利,当着是对夏雨背弃他的一种报复,他从她们身上找到了平衡。但是,张仲平对曾真的感情好像完全是两码事。他从她那儿感受到的快乐是那样奇异而真实,不管是肉体的快感还是精神的欢娱,都让他觉得踏踏实实。刚开始,张仲平还以为这也仅仅是因为夏雨,曾真只是帮他唤醒了对夏雨的想象和幻觉。慢慢地,曾真以她自己真实的存在,遮蔽了他生活中出现过的女人所有的光芒。曾真曾经说过,一个女人要打动一个男人,不是要求他做什么,而是什么事都心甘情愿地替他做,让这个男人老觉得亏欠她的,要用他的一生一世去还。曾真想到什么就跟你说什么。而你每当这样的时候,总是采取一种戏谑的方式来对待她,好像有意提醒她千万不要当真。曾真的话让你很受用,你却又怕她真的这样做。曾真喜欢你爱你,为什么要去伤害一个喜欢你爱你的女人?按照她的说法,她要的只是你向她投去的注视的目光,左括号,满怀深情的,右括号完。她向你要的那么一点点真情实意的慰藉,你能硬着心肠不给吗?
可是,唐雯和小雨怎么办?
张仲平缓缓地把车子停在马路边,把警示灯打开,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头枕上,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疲惫不堪过,他不由自主地把头垂了下来,搁在了方向盘上,却碰到了鸣笛开关。突然响起的喇叭吓了他一跳。他吐了一口气,不知道何去何从。过了一会儿,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枚硬币。他把它合在手掌里,上下左右摇了十几下,然后摊开。
张仲平油门一踩,车子没有拐弯,越过街中央的转盘,朝曾真那里开去了。硬币替他作了决定,然后,他自己说服了自己。是的,是你做得不对。你欠了曾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亏欠一个爱他的女人并不是一件心安理得的事。你不能亏欠曾真。你当然也不能亏欠唐雯,更不能伤害小雨,可是,唐雯这边不是还没有发现什么吗?那就先缓缓吧。
等车真的开到了曾真楼下,张仲平又有一点犹豫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上去。张仲平一路上想着曾真的好,也想着自己应该对她好,事到临头又有点怕。怕什么?主要是怕这一上去两个人一缠起来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中间万一唐雯来个电话催呢?又得想办法哄曾真。哄得住还好一点,要是曾真撒起娇来哄不住呢?你总不好再次对人家发脾气吧。而且唐雯那里迟早也是一个问题。二号病的借口已经用过了,总不好再用三号病做借口吧?一号病是天花,二号病是霍乱,三号病是鼠疫,都不是闹着玩的。这是一种跷跷板游戏,曾真这边太用心了,在唐雯那里就可能躲不过十五了,也许不到初七初八就得露馅了。
就这样掉头回家又不甘心。张仲平把车窗摁下来,伸出头朝楼顶上望了一眼,曾真窗户里有橙黄色的灯光。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却好像隔了几千里的距离。刚才你开车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多么爱她、多么疼她,恨不得三步两步跨到楼上把门一捅开就扑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会儿你怎么又这么冷静了呢?怎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呢?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张仲平一惊,心想唐雯还真的盯得紧了。拿起来一看,却是曾真。曾真说:“怎么还不上来?”张仲平说:“怎么?你知道我在楼下?”曾真说:“快点上来,快点啦。”
张仲平一进门就被曾真拦腰抱住了,说:“仲平,你知道吗?我一直就站在窗户边上,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张仲平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曾真说:“我就知道,仲平你爱我是不是?”张仲平说:“你看你,又哭鼻子了。你倒是告诉我,你前世是不是自来水公司的?脸上动不动就稀里哗啦的,也不怕我嫌你难看。”曾真说:“那我就笑,嘿嘿嘿嘿。”张仲平说:“这就更不对了嘛,又哭又笑的,像个二百五。”曾真说:“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张仲平说:“我也不知道。”
曾真说:“仲平你吓死我了,我好怕你不理我了。我真的好怕好怕的。”
张仲平突然非常用劲地搂着曾真的腰,勾下头来使劲地亲吻她:“别说了宝贝儿,对不起的是我。你不知道,你让我心尖尖都疼。”曾真说:“我就是你的心尖尖,是不是?”张仲平说:“嗯。”
曾真说:“我就是要做你的宝贝儿,我就是要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发浪发骚,看你怎么办看你怎么办。反正我不怕你打,不怕你怎么搞。”
两个人闹得差不多了,就一起进了厨房。张仲平打开冰箱,发现有小半碗剩饭,就说:“我给你做蛋炒饭。”曾真笑眯眯地望着他说:“好呀好呀。”她又过来从后面搂住了张仲平的腰,把她的小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地跟着他动。这样,张仲平的行动就显得更加笨手笨脚了。曾真说:“老公你说咱们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张仲平说:“什么日子?”曾真说:“小康日子。你还记得吗?上次擎天柱那个胡总说的段子,白天三餐饭,晚上两个蛋。”张仲平说:“你是个小魔女吧,胡总过来了,我刚从他那儿过来。”曾真说:“是吗?他问到我没有?”张仲平说:“嗯。他还为你从韩国带来了一个礼物,一个手提袋,好漂亮的,还有一套指甲钳。”曾真说:“这个胡总。”
曾真说:“老公你还没有告诉我,那边你是怎么过关的?”张仲平说:“哪边?”曾真说:“不要明知故问,快点跟我汇报。”
张仲平三言两语地说了,曾真说:“老公你好棒哟,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张仲平的手机响了,曾真一愣,转身冲到卧室里将手机给张仲平拿了过来。张仲平接过来一看,手机里的号码尾数有三个8,一接,是胡海洋。
胡海洋说:“张总你没回家吗?”张仲平说:“怎么啦?”胡海洋说:“你太太刚才通过总台打电话到我房间里找你,说你的手机接不通。”张仲平说:“你怎么说的?”胡海洋说:“我说你刚走,手机接不通可能是因为在电梯里吧。”张仲平说:“谢谢你胡总。”
胡海洋的电话挂了没有十秒钟,又把电话打了过来:“张总你最好把刚才我打给你的宾馆电话号码给删了,你太太如果看到了,会怀疑我给你通风报信。”张仲平说:“行,你放心吧。”胡海洋说:“还有,我有个朋友,情况跟你很类似,他有个策略你可以借鉴。”张仲平说:“什么策略?”胡海洋说:“一句话,家里做人,外面做鬼。好了,我挂电话了。”
曾真说:“胡总要你在外面做什么?”张仲平说:“要我在外面做机灵鬼,别那么傻傻地伤你了。”曾真望着他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的手机怎么接不通了?她怎么能这么干?”张仲平说:“我有一个感觉,她对昨天晚上的事,有点将信将疑。她要是把心思用在我身上就惨了。”曾真默默地靠过来,又搂着了张仲平的腰。过了一会儿,曾真说:“你早点过去吧。”张仲平说:“没有必要风声鹤唳吧?”曾真轻轻一笑,说:“你还嘴硬。”张仲平说:“对不起,宝贝儿。”曾真说:“仲平你别这么说,知道你心里有我,疼我,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张仲平说:“是不是呀?”曾真说:“是的。你走吧,车不要开得太快了。”张仲平说:“你过来,让我好好地亲亲你。”曾真说:“亲什么亲,我跟你又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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