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青瓷
作者:浮 石
他们开始温柔地做爱,轻歌曼舞,但到最后阶段还是不可控制地疯狂起来。曾真不仅一如既往地喊叫得惊天动地,还第一次在张仲平的后背上抓出了一道一道的红印子。张仲平本来不觉得,看到曾真望着他的后背发呆,爬起来一照镜子才发现。曾真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连声说怎么办怎么办?张仲平说:“什么怎么办?”曾真说:“你呀,你到那边怎么交代?”张仲平说:“她要是发现了,只好说是猫抓的了。你今天怎么啦,这么生猛?”
不知不觉地,他们又扯到怀孩子生孩子的事情上去了,曾真说:“一个二奶的老公——所谓的老公,怎么能够承担得起做这个二奶的孩子的父亲的责任?如果他还是另外一个女人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孩子的父亲,他怎么可能同时成为这个二奶的合格丈夫和她的孩子的称职父亲呢?所以,不管这个二奶多么爱这个男人,要想在男人没答应之前生下这个孩子,答案只有一个字:蠢;两个字:好蠢;三个字:蠢死了。”
曾真轻言轻语地说着这番话,总算看问题比较透彻。
按照丛林的说法,张仲平的家庭结构是典型的一家两制。现在可不是教授教授越教越瘦的年代了,唐雯每一年的收入比政府部门处级公务员的合法收入要高出两三倍。这对于一个下海经商的丈夫来说,是一个多么稳定的后方根据地,使他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到市场上去冲去闯。不错,不管是结婚之前还是结婚之后,张仲平的感情生活从来就不是一张白纸。下海经商之后,更是如鱼得水,一年四季命交桃花。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问题不在于你是什么样的人,而在于你在他人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小雨心目中,他又是一个怎样充满慈爱,能够给她安全感和满足她各种各样合理和不合理的愿望的父亲?如果突然有一天这个印象被改变了,小雨会怎么样?关于离异家庭对小孩子心灵的影响与摧残的事,媒体报道得还少吗?小女孩离家出走、染上网瘾毒品、被人拐卖、遭强暴做三陪小姐的故事,想起来都太可怕了。张仲平连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都不愿出现在小雨头上。决不。
张仲平的想法有一个明显的漏洞,他在做这种形而上学的思考时,撇开了曾真。曾真是能够撇得开的吗?
曾真说:“老公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嘛?你是不是在心里说,这个女人真麻烦?”张仲平说:“没有呀。”曾真说:“你装什么装?再装,我不喜欢你啦。”张仲平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却不能让我不喜欢你。”曾真说:“你这个丑八怪,就是这张嘴漂亮。你这个杀人犯。”
张仲平赶紧小心翼翼地说:“你记住了,说流产手术是把孩子做掉,这种说法是很不科学的,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做掉的不是孩子,是受精卵,或者说胚胎。这个区分很重要,否则会造成心理上的疾病,而且,听起来真的有点像杀人犯。”
曾真说:“这次我放过你。不过,张仲平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我会给你生个儿子的,我比她小了二十岁,我有的是机会,我怕什么?”张仲平说:“你要干什么?”曾真说:“怎么,吓着你了?你别怕,我说给你生儿子,其实是在两种情况之下。”张仲平说:“哪两种情况?”曾真说:“第一,我发现你可能再也不会爱我了,也算给咱们的关系留下一个纪念。第二,就是等到有那么一天你想通了,你自己想要了。你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你能保证你不想生个儿子?”张仲平听了这话不敢作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这种问题当然是不能讨论的,否则还有个完?
第十九章
张仲平下午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徐艺打电话。徐艺说:“对不起张总,今天下午肯定不行了。”张仲平说:“怎么啦?明天就要拍卖了呢。”徐艺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出了点意外,周运年死了。”张仲平说:“周运年是谁?”徐艺说:“我的一个朋友。这样好不好,我晚上再给你打电话?”不等张仲平回话,竟把电话挂了。
徐艺不会是借故避免与他见面吧?这个周运年是个什么人物?他跟徐艺又是什么关系?应该找个人问一问。问谁?还是问丛林吧。
张仲平打通了丛林办公室的电话,说:“知道周运年是谁吗?听说刚死了。”丛林说:“周运年?你说的是省国土局的那个新局长吧?他上任还没半个月呢?怎么,他死了?怎么死的?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吗?”张仲平说:“没有没有。我认都不认识,就向你打听一下,怎么回事?”丛林说:“我哪儿知道?喂,你们家不是有个搞新闻的吗?问她呀。”
曾真这时早已醒了,见张仲平眼睛望过来,赶紧直摇头,又突然一跃而起,打开了桌子上的手提电脑。
在时事新闻栏目中,一下子就找到了关于周运年的条目:
猎者被猎局长魂断野猪林
野猪林原来是一个畜牧农场,离城二三十公里,被一个新加坡商人租了下来,开始养奶牛。后来听说要办跑马场,政府不批,又办野生动物园,里面养了一些狮子、老虎、大象、长颈鹿、鳄鱼等等的飞禽走兽,包括野猪。让厌倦了城里生活的人来这里打猎。据说,人本性是嗜血杀戮的,只是文明的进化让他的野性沉淀了下来。不经常玩玩心跳加速的游戏,反而会退化。打野猪还有钓鳄鱼,就是这种游戏。
看起来像是一个偶然事件。据说野猪拐弯性能很差,等冲到你面前,你突然转身,它还会笔直地往前冲,有点类似于西班牙斗牛。但野猪野性难驯,非常有爆发力,而且两颗獠牙非常锋利,专挑人的眼睛。新闻的题目有点悬念,关于事件本身却语焉不详,只说他避闪不及,被野猪撞出了六七米,破了脾脏,因为失血太多,急救车没到就死了。
曾真说:“我到野生动物园做过片子,生意本来就清淡,这下只怕更惨了。”张仲平摇摇头,说:“我看不见得,即便给死者赔点钱也无所谓,我怀疑他们招商部门会利用这个机会炒作,搭这趟顺风车。不信我可以跟你打赌,网上很快就会出现这样的文章,题目可以叫回归自然玩一回心跳加速的游戏。”曾真说:“死者的家人不定多么伤心欲绝,只有你们这种商人,想着的就是发财。”张仲平说:“冤枉呀娘子,这种事情发生了,肯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张仲平举例说:“野生动物园的老板遇到的麻烦首先是赔钱,毕竟死了一个人,如果在保险公司投了保,还好一点。否则,还真得出点血。再有,周运年如果是个清官,那些想打擦边球的人,因为他的在任眼看没戏了的项目现在岂不又有了希望?周运年要是本身屁股不干净,事情就更复杂了,那些企图通过他分一杯羹的人,能不遗憾吗?前面花费的精力全都打了水漂,怎么高兴得起来?如果是既得利益者,则可能悲喜交加,先是暗中庆幸,因为人死了,以前的那些经不起查的事也就断线了,成了无头案,死无对证。忧的是,毕竟这层关系断了,需要另起炉灶。怎么样,情况复杂吧?”曾真说:“这么说来是我错怪你了?”张仲平说:“是有一点儿,反正我感觉到这两天我要小心一点儿,你好像总要拿什么东西扎我一下才舒服似的。”曾真说:“你倒是个明白人。”
跟曾真的谈话,帮助张仲平解决了他心里的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徐艺为什么不能跟他见面了。徐艺的时代阳光拍卖公司不是在成立不久就做过国土局的一笔业务吗?那也正是周运年在国土局上任不多久的事。
接下来,张仲平又有了新的收获,这个收获却让他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又不能在曾真面前露半点声色。原来网上的文章和图片不断刷新,终于出现了周运年的免冠标准照,张仲平一眼就认出了他。在徐艺的首场艺术品拍卖会上买过画,买的是侯小平的那两幅书法作品,他当时跟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起就坐在江小璐的旁边。
江小璐?
为徐艺工作的江小璐后来是不是也认识了周运年?完全有可能的。否则,周运年花那个价钱买那两幅字干吗?发神经啦?
几年以后,江小璐亲口证实了张仲平的猜测。那时,江小璐已经混出头了,她找了一个新西兰华侨,准备移民去那个千岛之国。她在临行之前约见张仲平,希望在远赴异国他乡之际与他最后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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