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青瓷

作者:浮 石




  那么,替他们两个开房或者买单的,一定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谁呢?
  张仲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艺。
  江小璐认识徐艺。徐艺认识鲁冰,而且关系显然还不错,当初徐艺要从公司出来自立门户,鲁冰还替他做过说客。
  如果建国路胜利大厦拍卖委托的事出了变化,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最大的可能就是徐艺,是他插了一杠子。
  曾真把碗筷准备好了,见张仲平在那儿发愣,就说:“怎么啦?老公,你好严肃的。”张仲平说:“没什么,可能得出去一趟,公司的事。”曾真说:“这汤你不喝了吗?”张仲平说:“喝小半碗吧。曾真说:“仲平我很疼你的。”张仲平说:“我也疼你。”曾真说:“我真的好疼你的,我不想看着你这么辛苦。”张仲平说:“没有办法,辛苦命嘛。”曾真说:“我真的好疼你好疼你的。”张仲平说:“嗨嗨嗨,又不是送郎上前线,搞得这么悲壮干什么?”他抱着她吻她,非常用劲地把她往自己怀里箍了一下。
  不出张仲平所料,果然是胜利大厦拍卖委托的事出了问题。而且,问题果然出在鲁冰身上。
  张仲平在市中院前边的三岔路口接了侯昌平,把他拉到了廊桥驿站。
  侯昌平刚一坐下来就骂人:“他妈的鲁冰,什么玩意儿。”张仲平说:“侯哥先喝茶,消消气儿。”侯昌平说:“那件案子鲁冰想放到南区法院去执行,他妈的。”
  鲁冰是从南区法院调上来的,在那里干了十多年,干过执行庭长,干过院长,根基很深。张仲平心想难怪!徐艺没有离开公司时南区法院的业务就是他负责的。他那个时候就已经跟鲁冰很熟了,早就利用3D公司提供的便宜,建立了自己的私人关系。
  侯昌平说:“他鲁冰算个鸡巴毛,我到市中院执行局的时候,他刚从省体校下来,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才进了南区法院,也不过是个书记员。这几年走狗屎运,就以为自己是个角色了。”
  张仲平在各个法院执行局都认识不少人,最怕他们同事之间背地里找他发牢骚、骂娘。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可能掌握着拍卖业务,张仲平犯不着亲谁疏谁,跟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种纯粹的业务关系是最好的,张仲平暗地里把它称之为等距离外交。
  张仲平也永远不想倾听法官们的个人秘密。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可能因为心血来潮或者因为喝了一点酒而忍不住向你一吐为快。这是完全可能的,谁都不是圣人,谁都有感情脆弱需要宣泄的时候。可是,等到他们清醒过来以后,又说不定会因为自己嘴巴不牢而后悔和迁怒于人。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他的私人恩怨、隐情,那么值得防备的也就包括你了。因为你在法院认识的人也太多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把他的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给抖出来?
  张仲平怕侯昌平骂鲁冰的娘,还好,菜很快就上来了,张仲平跟侯昌平又是斟酒又是劝菜的,很殷勤。侯昌平肯定是在鲁冰那里受了什么委屈,将手一挥一挥的:“我反正是就要退休的人了,我怕他个屁。”张仲平当然知道侯昌平不用怕鲁冰,但在这件事上他一开始找的就是侯昌平,在鲁冰那里几乎就没有做什么工作,他们两个人要真的为这件事闹起情绪来,受影响的就是3D公司。
  张仲平决定先让侯昌平发发牢骚,等他平静了,大家才好有个商量。
  过了一会儿,张仲平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如果鲁冰真的委托南区法院去执行会怎么样呢?”
  侯昌平说:“事情明摆着,他鲁冰这是吃里扒外。委托南区法院执行,执行费就归南区法院收。可鲁冰那小子会拍人马屁,他跟刘培炎的关系好,刘院长被他哄得团团转,案子就放下去了,委托拍卖的事也就不归咱们院里管了。早几天我跟司法技术室的彭主任碰到了,无意中扯到你,他对你的印象还不错。如果放到咱们院里做,我努努力,讲句不吹牛皮的话,委托书下给你张总,是分分钟钟的事。他鲁冰要往南区法院放,不明摆着要撇开我?那样,委托拍卖的事就会由南区法院说了算,那还不是由他鲁冰说了算?像话吗?我的案子哩,我还没有退休呢。他鲁冰这样做也他妈的欺人太甚了,搞什么名堂?”
  张仲平一边听,一边点头,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他光顾了做侯昌平的工作,怎么就没有想到也该到鲁冰那里去疏通呢?鲁冰是局长,他如果跟侯昌平意见一致,事情差不多就OK了,如果两个人意见不统一,鲁冰腾挪伸缩的余地总是比侯昌平大。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太不应该了。但张仲平这会儿没有功夫自责,他本来是与侯昌平面对面坐着,这时将椅子往旁边一移,一步一步地靠近了侯昌平。
  临阵调马换将乃兵家大忌,弃侯昌平投鲁冰只会把事情搞得复杂化,甚至可能会一塌糊涂,事到如今,他只能与侯昌平并肩作战了。张仲平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搂着了侯昌平的脖子,说:“侯哥,你这样子替小老弟操心,我很感激,也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是为了小老弟的事,你会这样跟鲁冰一般见识吗?早随他去了。”侯昌平说:“我看你小老弟不错。什么你的事我的事?这话再不要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张仲平说:“侯哥这话我喜欢听,谁叫咱们是兄弟呢?咱们这会儿发牢骚骂娘没用,得赶紧想办法,可不能让这件事给黄了。”侯昌平说:“我约你出来,就是这个意思。”
  张仲平说:“这种情况叫委托执行,你们执行局以前这样干过没有?”侯昌平说:“一般都是哪里审哪里执行。咱们院从区里调案子上来执行倒是不少,像这种反向操作的情况,不多。”张仲平说:“那这一次呢?鲁冰找了个什么理由?”侯昌平说:“表面上的理由还是有的,说胜利大厦在南区的地盘上。可是,又不涉及到管辖权异议的问题,哪个规定了非放到南区法院去执行不可?”
  张仲平说:“那好。既然鲁冰有了这个意思,咱们就预测一下可能出现的结果。如果你把案子硬是扣着,会怎么样呢?那就会僵在那儿。凭你侯哥的性格,凭鲁冰手上的权力,一定会弄得矛盾公开化。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跟鲁冰针尖对麦芒闹起来,只怕会吃亏。因为他把案子往区里调还有点理由,你压着案子不放就会显得意气用事。这件事也会弄得目标很大。事情一闹开,委托哪家拍卖公司来做,都会变得众目睽睽。到时候,侯哥再怎么想帮小老弟的忙,可能也不好直接出面了,你说我的分析有没有道理?”侯昌平说:“张总的意思,那就由着他鲁冰了?”
  张仲平笑了笑,手上稍稍使劲,在侯昌平肩膀上压了压,又象征性地朝他靠拢了一点,说:“那么就看另外一种情况,如果放到南区法院去做,会怎么样呢?如果我猜得不错,鲁冰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因为他心目中早就有了别的拍卖公司,他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
  侯昌平看着张仲平,想说话又没有说话。他抿了一口酒,将酒盅往桌子上一撂,没有喝完的酒就往外面洒了出来。张仲平抽出几张餐巾纸,把桌子上的酒吸干净了。他想,看来侯头也算性情中人,难得呀。但要把事情做成,总要沉得住气才行。
  张仲平说:“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侯哥你看这么安排行不行?”不等侯昌平回答,张仲平又说:“侯哥你先拖一拖,案子无论如何先不能交,就是要让鲁冰感觉到你有情绪。哦,咱们就是那么好欺负的,可以像一个软柿子一样的随便捏?”侯昌平说:“对,我估计鲁冰也不至于明火执仗地来抢,总得要征求我的意见,我要横起来,让他也搞不成,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只是不想跟他翻脸罢了。好了,张总,你继续说,然后呢?”张仲平说:“利用这个时间差,我去找鲁冰挑中的那家公司去说一说。既然是做生意,那就好办,各自后退一步,两家公司一起做这笔业务算了。”侯昌平说:“你知道鲁冰跟哪家拍卖公司关系好?”张仲平说:“也是猜吧,我估计八九不离十。”侯昌平说:“找到了那家公司,还要说服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仲平说:“是呀,他既然有鲁冰替他撑腰,可能会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是,生意是谈成的,你刚才说得好,事情搞僵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咱们这是给他留余地哩。当然同时也是给自己争取机会。你说呢,侯哥?”侯昌平说:“张总好气量呀。”张仲平说:“侯哥你过奖了。如果能够稳赚一百块钱,谁不赚?可是,谁又敢说这一百块钱就已经赚定了?与其去冒一分钱都赚不到的风险,不如稳稳当当地赚五十块算了。不战而胜为上,看起来好像是让利了,其实是双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