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七日永恒（上）
作者：马克．莱维 俞佳乐
海鸥高声鸣叫着飞向了天空，“不，不是你……”
佐菲娅沿着海边漫步，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忧伤如同此起彼伏的浪花笼罩着她。
“出什么事了？”朱尔的声音让佐菲娅吃了一惊。
“我没注意到您也在这儿。”
“我却听到了你的脚步声，”老人走近了佐菲娅，“这时候你来海边做什么，你已经下班了！”
“我来这儿想安静一下，今天发生了很多事。”
“好吧，不要只看到表面现象，你知道它们经常能让人产生错觉。”
佐菲娅耸耸肩，在通向海水的台阶的最高层坐下来，朱尔也坐在了她的身边。
“您的腿不疼了吗？”她问道。
“别管我的腿了好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我是累了。”
“你从来都不知疲倦……跟我说说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朱尔……我只是觉得有些厌倦……”
“这很正常。”
“您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我只是这么觉得。是什么让你变得忧郁起来？”
“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们从来都看不见忧郁的小虫从何而来，它突然停落在我们的身上，而第二天早晨，它就飞走了，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朱尔努力着想要站起来，佐菲娅伸手帮他站稳了身体。老人扮了一个鬼脸：“已经是七点一刻了……我想你该走了”
“您为什么这么说？”
“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就算是天晚了的缘故吧。祝你今晚过得愉快，佐菲娅。”
朱尔走远了，病腿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行动。钻进桥洞之前，他又转过身，对佐菲娅喊道：“那个令你忧郁的男孩的头发是金色的还是褐色的？”流浪汉说完便消失在了黑暗中，留下佐菲娅独自一人站在停车场上。
佐菲娅拧动了车钥匙，第一次尝试毫无希望，在车灯微弱的光线下，她几乎都看不清海轮的船头，发动机发出了人们用手搅拌土豆泥般的声响。佐菲娅下了车，狠狠推上了车门，朝着警卫亭走去。她竖起了外套的领子，懊恼地骂道：“真是倒霉透顶！”
一刻钟以后，出租车把佐菲娅送到了昂巴卡德罗中心，她奔跑着踏上了自动扶梯，走向了旅店的大堂，在那儿乘直达电梯来到了顶楼。
酒吧间位于缓缓旋转的景观厅，半个小时以内，东面的阿拉塔兹岛，南面的海滨大桥和西面高楼密布的金融中心就能尽收眼底。如果座位正对着玻璃窗，佐菲娅还能看到雄伟的金门大桥、桥两岸郁郁葱葱的普里斯迪欧公园和索萨里多港长满青苔的悬崖，可惜吕卡已经占据了那个好位子……
吕卡合上了菜单，打着响指召唤侍者。佐菲娅低下了头，吕卡将啃得干干净净的橄榄核吐在了手掌心里，“这儿的价格贵得离谱，不过我承认风景很不错。”他说着又往嘴里塞进了一颗橄榄。
“是的，您说得很对，风景确实迷人。”佐菲娅说道，“我甚至可以从对面玻璃窗的一角里看到金门大桥，但愿那不是盥洗室大门的倒影，那道门也是红色的。”
吕卡伸伸舌头，斜着眼想要找到佐菲娅所说的那个角落，他又吐出了一个光滑的橄榄核，用手接住，扔在了装面包的小盘里，总结道：“天黑了就什么都看不清了，不是吗？”
侍者颤抖的双手将一杯马蒂尼酒和两份海蟹色拉端放到了他们的餐桌上，急匆匆地走开了。
“您不觉得他有些紧张吗？”佐菲娅问道。
因为让他等了十分钟，吕卡对侍者发了脾气：“相信我，既然价格昂贵，我就有权利苛刻一些。”
“您肯定拥有一张黄金信用卡！”佐菲娅针锋相对地答道。
“当然有，您是怎么知道的？”吕卡惊喜地问道。
“金卡会让人变得狂妄自大……相信我，账单上的数目和这个餐厅员工的收入可没有联系。”
“您说得也许有理。”吕卡咀嚼着橄榄答道。
从那时开始，每当吕卡向侍者要杏仁，或是再点一杯酒，或是要求更换干净盘子时，他都努力地从嗓子里挤出几声“谢谢”。这似乎让他难受得要命，佐菲娅开始担心吕卡是否身体不适，吕卡放声大笑了起来，能认识佐菲娅让他感到非常高兴，世界上所有的事物也因此显得格外美好。嚼完了十七颗油橄榄之后，吕卡结了账，还是没有留下小费。在离开那座大厦的时候，佐菲娅偷偷地将一张五美元的钱币塞到了替吕卡取回了车的侍者手里。
“我送您吧？”吕卡说道。
“不用了，我坐出租车走。”
吕卡夸张地打开了车门：“上车吧，我送您去。”
吕卡将马达踩得嗡嗡作响，敞篷车风驰电掣地驶上了路，他把一张唱片插入了音响，嘴角带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金信用卡，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它不停地摇晃：“您会知道，信用卡也不是个坏东西！”
佐菲娅盯着吕卡看了几秒钟，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镀金塑料卡片，从车窗里扔了出去。”好像二十四个小时以内银行就能重新办好一张这样的卡！”
轿车在轮胎的摩擦声中迅速减慢了速度，吕卡大笑着说道：“幽默的女人真是魅力无穷！”
吕卡在出租车站前停了下来，佐菲娅转动了车钥匙，震耳欲聋的马达轰鸣声平息了下来。她下了车，小心地关上了车门。
“您真的不要我送您回家吗？”吕卡问道。
“非常感谢，但我还有一个约会，可是我确实想请您帮个忙。”
“愿意效劳！”
佐菲娅探下身，俯在车窗前说道：“您能不能等我转过那个路口再发动您这辆像巨型除草机一样烦人的汽车？”
说完，佐菲娅向后退了一步，吕卡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今晚我过得很愉快。”他恳求佐菲娅能接受他下次补请晚餐，因为他性格腼腆，最初的几次约会总显得有些尴尬，佐菲娅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以进一步了解对方。吕卡竟然说自己腼腆，佐菲娅惊愕地哑口无言。
“我们不能只凭第一印象来判断一个人，不是吗？”
说这句话时，吕卡的声音里竟然充满了魅力……佐菲娅答应和他吃顿饭，仅此而已。她刚转身朝停在最前面的一辆出租车走去，身后已经传来了吕卡那辆十二汽缸轿车的轰鸣声。
出租车停靠在了人行道边，格雷斯大教堂敲响了晚上九点的钟声，佐菲娅按时到达了辛巴德餐馆，她合上菜单递给了女招待，吞了一口水，准备立刻进入主题，她必须说服工会的三位代表阻止码头工人们正在酝酿的罢工。
“即使得到了你们的支持，工人们拿不到工资，他们也坚持不了一个星期。如果码头停止作业，货船就会停靠到对面的海港，你们会因此毁了码头的。”佐菲娅的分析不乏逻辑。
旧金山港的确遭到了毗邻的奥克兰港①的激烈竞争，如果码头封锁，货运公司可能就会放弃使用旧金山港。地产商十年来一直虎视眈眈地觊觎着这片整个城市中风景最优美的土地，工人们的罢工无疑会把自己像小红帽一样送入狼口。
为了捍卫她的事业，佐菲娅又劝说道：“在纽约和巴尔的摩都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们的海港也可能重蹈覆辙。”
一旦货运码头被关闭，承受灾难性打击的将不仅仅是码头工人。不久后，每天将会有川流不息的货车驶过跨海大桥，把通向半岛的各个入口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不得不辛苦地早早起来上班，披星戴月回家，用不了六个月，许多人就会选择将家搬到更南边的地方。
“您难道不觉得您考虑得太多了吗？”一位工会代表问道，“我们只不过想要提高事故赔偿金而已！再说，我认为奥克兰港的同事们也会和我们保持团结一致。”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蝴蝶效应’。”佐菲娅撕下了餐巾纸的一角，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
“这又关蝴蝶什么事？”芒卡问道。
坐在他们身后的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转过身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佐菲娅认出了那人就是吕卡，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了。
“这是一个地球物理学理论，说的是亚洲的一只蝴蝶偶尔扇动翅膀，会引起微弱气流的产生，造成周围空气系统的变化，由此引起的连锁反应甚至有可能让佛罗里达海岸遭受一场飓风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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