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七日永恒（上）
作者：马克．莱维 俞佳乐
“今天的天气就像是个任性的女孩，都不知道换了几身衣服了。”汉娜从纸盒里拿出糕点放在托盘上。
“不仅仅天气是这样！”玛蒂尔德故作神秘地说道。
佐菲娅披散着蓬松而柔软的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套上了长裤，蹲下身去系网球鞋的鞋带。
“你要出去吗？”汉娜转身问道。
“我和别人约好了一起吃午饭。”佐菲娅一边回答一边吻了吻汉娜的脸颊。
“那好，我来陪玛蒂尔德吧，如果她愿意和我待在一起的话，就算她嫌我烦也没关系，因为我独自一个人在楼下会更心烦。”
街道上传来了一串喇叭声，玛蒂尔德俯在窗前向外望去。
“今天果真是星期三！”玛蒂尔德说道。
“是他吗？”佐菲娅问道。
“不，是联邦快递公司！他们现在都开着保时捷敞篷车来送邮件了。自从汤姆·汉克斯扮演了速递员，他们真是百无禁忌了！”
又传来了两声汽车喇叭响，佐菲娅拥抱了汉娜和玛蒂尔德，快步走下了楼梯。
吕卡坐在驾驶座上，摘下了墨镜，对佐菲娅露出了开心的微笑。佐菲娅刚拉上车门，小车便朝着太平洋高地的丘陵地带驶去，穿过了普里斯迪欧公园，驶入通向金门大桥的联接道。在海港的另一端，荻布戎山脉从薄雾的笼罩中隐隐约约地露出了它的身影。
“我带你去海边吃饭，”吕卡迎着风大声说道，“尝尝这个地区最好的海蟹。您喜欢吃螃蟹，是吗？”
出于礼貌，佐菲娅同意了吕卡的安排，当天使的好处就是不必依靠食物来维持体力，所以吃什么对佐菲娅来说都无所谓。
在这个气候宜人的日子里，轿车在笔直的沥青马路上行驶，收音机里传来了动听的音乐，佐菲娅和吕卡分享着这幸福温馨的时光，轿车偏离了快车道，转进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到达了索萨里多渔港。吕卡将车停放在了面向海堤的停车场上，绕过车身，为佐菲娅打开了车门：“请跟我来吧！”
吕卡伸手搀扶佐菲娅下了车，他们漫步走在海边的人行道上。对面的道路上，一条毛色棕黄的导盲犬正带着它的主人悠闲地散步，金色的小狗转过头来注视着佐菲娅，一不留意就撞到了路灯杆上。
佐菲娅急忙想穿过马路去帮助小狗，吕卡拽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聪明的小狗自己能应付这种突发情况。
吕卡将佐菲娅带进餐馆，侍者递上了两本菜单，将他们领到露天餐桌前。吕卡请佐菲娅在面向大海的位子上坐下来，为自己点了一杯香槟酒。一只海鸥停在栏杆上，注视着佐菲娅面前的食物，佐菲娅撕下一小块面包丢给它。小鸟叼起面包，扑闪翅膀飞越了海港，消失在空中。
在距离餐馆几公里的码头上，朱尔正沿着海堤散步。他走近海边，将一粒鹅卵石踢向了大海，石子在水面上激起了七朵水花后沉入了海底。朱尔将双手插进破旧的苏格兰花呢裤的口袋中，凝望着海浪不停拍打着陡峭的堤岸。他的脸色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样深沉，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晦暗。皮勒葛警探开车离开了“渔夫之家”，朝市区驶去，尖锐的警笛声打断了朱尔的沉思。中国城的一场斗殴引发了骚动，各个部门的警察都要赶往现场制止事态发展。朱尔皱起眉头，嘟哝着回到了自己的桥洞，坐在一个木笼子上继续思考，似乎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海风将一张报纸吹到了他面前的水洼里，纸张渐渐地被水浸透，显现出报纸反面的吕卡的照片。朱尔的脊背处传来一阵凉意，似乎感受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女招待将一锅热气腾腾的蟹爪端上了吕卡和佐菲娅的餐桌。吕卡将一只蟹爪放进了佐菲娅盘中，又看了一眼作为配菜的蟹身，问佐菲娅是否要来一块。佐菲娅拒绝了，吕卡也只好表示对此不感兴趣。
“我承认蟹身的确不很好吃，但您不尝尝蟹爪吗？”他问道。
“我不想吃。”
“您是素食主义者吗？”
“把动物当食物总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这是自然规律，没什么可奇怪的。”
“我还是感到不舒服。”
“可这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是靠弱肉强食才得以生存的。”
“是的，但海蟹可没对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佐菲娅说着轻轻地推开了那盘让她恶心的食物。
“您错了，这是自然规律。如果蜘蛛不吃昆虫，我们就要成为昆虫的食物了！”
“对了，海蟹也和蜘蛛一样，正因为如此，人们就应该让它们在海里平平静静地生活！”
吕卡转过身喊来了女招待，十分礼貌地说他们已经吃好了，请她将甜品单拿来。
“我并不想阻止您吃东西。”佐菲娅双颊绯红地说道。
“拯救海蟹的事业可不能开玩笑！”吕卡打开甜品单，指着巧克力慕斯说道，“我想来份这东西，我们损害的就只是我们自己了，一杯巧克力有几千卡路里的热量！”
佐菲娅好奇地想要证明吕卡究竟是不是总部派来的天使监察员，于是她问吕卡真正的工作是什么。吕卡避而不答，他认为在自己和佐菲娅之间应该能找到更有趣的话题来分享，譬如说除了负责港口的安全检查工作，佐菲娅还做些什么，她是怎样打发休闲时光的等等。
“我喜欢独自行动。”佐菲娅的回答让吕卡觉得有些奇怪。除了码头上的工作以外，佐菲娅还有各种各样的职责，她去盲人学校上课，还要照顾住院的老人和孩子。她非常喜欢陪伴这些病人，在他们之间有一条神奇的纽带，只有孩子和老人才能看到普通人所忽视的东西。在佐菲娅眼里，老人脸上的皱纹是生命最美的痕迹，而孩子们则在那里读懂了自己的梦想。
吕卡诧异地看着佐菲娅问道：“您真的要做那么多事吗？”
“是的。”
“可这又为了什么？”
佐菲娅不再回答。为了掩饰他的尴尬，吕卡吞下了最后一口咖啡，然后又点了一杯。他缓慢地啜吸着这馥郁芳香的液体，毫不在意咖啡已渐渐冷却，也不顾灰暗的天空愈来愈阴沉。他真希望和佐菲娅的谈话能永远继续下去，他向佐菲娅建议去海边走走。佐菲娅竖起毛衣领，护住头颈，站起身来，感谢吕卡为她要了甜点。这是她第一次品尝巧克力，那滋味简直美妙无比。吕卡以为佐菲娅是在和他开玩笑，但望着这个年轻女孩脸上快乐满足的神情，他知道佐菲娅并没有说谎。就在这一刻，吕卡从佐菲娅坦诚率真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个更让人震惊的事实：她从来不会撒谎！吕卡目瞪口呆，自从和佐菲娅交往以来，他第一次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吕卡，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吃惊。不过，要是没有蜘蛛的话，您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什么？”
“如果您一直把嘴张得那么大，迟早会吞下一只苍蝇！”
“您不觉得冷吗？”吕卡全身僵硬地站了起来。
“不，还行，但如果去散散步会更好些。”
海滩上寥无人迹，一只硕大的海鸥在海面上逡巡，似乎在为再次振翅高飞寻找合适的起点。它的脚爪掠过汹涌的潮水，在浪尖拨起了一片泡沫。海鸟飞向了高空，它姿态优雅地在海面上转了一圈，最终朝着云层后阳光灿烂处飞去。海浪冲击着悬崖，掩没了它振动翅膀的声音。佐菲娅蜷缩着身体，以抵御阵阵袭来的海风和漫天飞扬的沙粒，一阵寒意令她微微地颤抖起来。吕卡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潮湿的空气扑向了佐菲娅的脸颊，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但还是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微笑。她的笑容似乎毫无由来，却无比灿烂。
“您笑什么？”吕卡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就保持笑容吧，您的笑容很美。”
“任何人的笑容都是美丽的。”
下起了小雨，雨丝落在沙滩上，打出了无数个火山口状的小凹坑。
“看呐！”佐菲娅喊道，“就像是月球的表面，您难道不觉得吗？”
“是的，有些相似。”
“您好像在突然之间变得很忧伤。”
“我希望时间能够停止。”
佐菲娅低头不语，继续向前走去。
吕卡转过身子，面对着佐菲娅，一路走在她的前面。佐菲娅则顽皮地踩着吕卡的足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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