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七日永恒（上）
作者：马克．莱维 俞佳乐
佐菲娅没有点灯，她在黑暗中穿过客厅，来到窗边。她轻轻推开了窗户，坐在窗台上，眺望着波涛起伏的大海。轻柔的海风掠过了这个城市，佐菲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咸腥而潮湿的空气，心事重重地凝望着天空，无尽的苍穹里没有一丝星光。
曾经有一个夜晚，曾经有一个清晨……
第三日
吕卡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伸出手徒劳地摸索着被子。他睁开眼，摩挲着新长出来的胡须。他闻到了自己的呼吸，香烟和酒精混合的气味实在不敢恭维。闹钟显示现在是早上六点二十一分，吕卡身边的枕头还保留着被压过的痕迹。吕卡站起身来，赤身裸体地朝客厅走去，看见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埃米正从果盘中拿起一个苹果，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是我吵醒了你吗？”她问吕卡。
“不完全是。这地方有咖啡喝吗？”
“我已经自作主张地让客房服务送咖啡上来，我去冲个澡就该走了。”
“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我希望你能回家去冲澡，否则我会迟到太久了！”吕卡答道。
埃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立刻走进卧室，捡起散落的衣物，匆匆忙忙地套上衣服，拎起皮鞋，跑向了通往房门的过道。吕卡从浴室里探出头来问道：“你不想再喝点咖啡吗？”
“不，咖啡我也可以回家再喝，多谢你的苹果！”
“这没什么，你还想再来一个吗？”
“不，一个就够了。昨晚我过得很愉快，祝一天顺利！”
埃米抽出了链条锁，伸手去转动门把手，吕卡走近她问道：“我能提一个问题吗？”
“我听着呢。”
“你最喜欢什么花？”
“吕卡，你很有个性，只可惜品味太低。你的双手说明你是个情场老手，昨天我的确度过了一个销魂的夜晚，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正要离开客房的时候，埃米迎面碰上了托着早餐的侍者。吕卡盯着她问道：“咖啡已经到了，你确实不想喝一杯吗？”
“不必了！”
“别生气，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
埃米深吸了一口气，很明显，她已经被激怒了：“送花这种事情不该问当事人，那样会显得毫无情调。到了这个年龄，你难道还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吕卡像个怄气的孩子般答道：“可惜你并不是那个当事人！”
埃米猛地转过身去，差点撞翻了一直在门前等候的侍者。吕卡和侍者站在门口，听见埃米的声音从走廊深处传来：“我喜欢仙人掌，但愿你就一屁股坐在它上面吧！”
两个男人沉默不语，目送着埃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清脆的电梯铃声响了起来，在电梯门合拢以前，埃米又喊道：“最后一件事，吕卡，你还没穿衣服呢！”
※
“你昨晚一夜没合眼吗？”
“我一向睡得很少……”
“佐菲娅，什么事让你担心了？”
“没什么。”
“你就是不说，作为朋友，我也能猜到些什么。”
“我的工作太忙了，玛蒂尔德，都不知道该从何做起。我害怕力不从心，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对自己的能力表示怀疑。”
“那就说明我们正在成为真正的朋友。”
佐菲娅走到厨房一角的木桌前，往电水壶里注满了水。玛蒂尔德半躺在客厅的床上，透过清晨的蒙蒙细雨看着窗外的景色。灰暗的天空里飘荡着忧伤的云朵，太阳却依旧在海面上冉冉升起。
“我讨厌十月份。”玛蒂尔德说道。
“十月怎么了？”
“这是一个埋葬了夏天的月份。秋天里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沮丧：白天愈来愈短，阳光时有时无，寒冷将至未至，人们只能看着一大堆派不上用场的毛衣而着急。秋天是一个慵懒的季节，只有潮湿的空气和没完没了的雨水。”
“你竟然还说我睡得不好呢！”
开始微微颤动的电水壶自动切开了电源，沸腾的水渐渐平息了下来。佐菲娅打开铁罐，拿出一包“老伯爵”，泡上一大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她用托盘装好了为玛蒂尔德准备的早餐，捡起汉娜像往常一样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报纸，一起送到女友面前。她扶着玛蒂尔德坐了起来，将枕头放在她背后，然后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玛蒂尔德推开了窗户，夏末秋初润湿的空气立刻渗入了她的伤腿，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让她的脸扭曲得变了形。
“昨晚我又遇见了那个送睡莲的男人！”佐菲娅在浴室里喊道。
“你们简直难舍难分了。”玛蒂尔德同样大声地回答道。
“说什么呢！他正好也在我去的那家餐馆吃晚饭。”
“和谁呢？”
“一个金发女郎。”
“什么样的女人？”
“长着金色的头发。”
“除此以外呢？”
“是那种只要你想追就不难追到手的女人，因为她永远都穿着高跟鞋。”
“你和他谈过吗？”
“随便聊了几句。他辩解说那女人是个记者，当时他正在接受采访。”
佐菲娅走进浴室，拧开了嘎吱作响的老式龙头，狠狠地敲击一下淋浴头。淋浴头发出两声咳嗽般的声响之后，哗哗的水流便冲向了她的身体。玛蒂尔德翻开了《旧金山日报》，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并没有说谎。”玛蒂尔德喊道。
佐菲娅正将一大团香波往头发上抹，她睁开了眼，抬手想要擦去泡沫，却被更多的香波刺痛了眼睛。
“除了女记者的头发应该是栗色的……”玛蒂尔德继续说道，“长得也不错！”
浴室里的流水声突然停了下来，佐菲娅随即冲到了客厅，腰间扎了一块浴巾，头发上还沾满了泡沫。
“你说什么？”
玛蒂尔德注视着她的朋友：“你的胸真美！”
佐菲娅误解了她的话，回答道：“圣人总是美丽的，否则他们就不能被称为圣人了！”①
“每天早上，我都会在镜子前试着对自己说这话。”
“你究竟在说什么，玛蒂尔德？”
“说你的乳房！真希望我的也能那么丰满！”
佐菲娅急忙双臂交叉，掩住了胸部：“在这之前，你说了些什么？”
“这就是你都来不及冲洗干净，就迫不及待地从浴室里冲出来的原因吧！”玛蒂尔德摇晃着手中的报纸揶揄道。
“那篇文章已经见报了吗？”
“电脑和网络的功劳。你接受了一个采访，几个小时以后，你的照片就会刊登在报纸头版上。可是到了第二天，人们就会拿那张纸来包鱼了！”
佐菲娅想从玛蒂尔德手中接过那张报纸，玛蒂尔德却躲闪了一下：“别碰报纸！你的手湿漉漉的！”接着，她开始为佐菲娅高声朗读起了那篇题为《A&H集团真正的腾飞》的文章，报道中充满了为埃德·赫特歌功颂德的言辞，女记者用了三十行文字描述了赫特的职业生涯和他对本地区经济飞速发展做出的杰出贡献，文章的结论是，那个从五十年代的一家小公司发展而来的巨型房地产集团如今的发展全仰仗着埃德·赫特这位伟大的人物。
佐菲娅终于从玛蒂尔德手中抢过了报纸，读完了那篇文章，报纸还刊登了作为撰稿人的埃米·斯蒂文的彩照。佐菲娅合上报纸，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说道：“她的头发是金色的。”
“你还会去见他吗？”
“我答应了和他吃一顿午饭。”
“什么时候？”
“星期三。”
“星期三几点？”
佐菲娅回答说吕卡会在正午时分来接她。玛蒂尔德点点头，用手指着浴室门说道：“也就是两个小时以后。”
“今天是星期三吗？”佐菲娅赶紧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报纸上是这么说的。”
几分钟以后，佐菲娅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她身着牛仔裤和粗针毛线衫，来到玛蒂尔德面前，不露声色地等待着女友的称赞。玛蒂尔德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去看报纸。
“有什么不对吗？颜色不协调吗？是这条牛仔裤不好吗？”佐菲娅问道。
“还是等你把头发冲干净了再说吧。”玛蒂尔德翻阅着电视节目表答道。
佐菲娅盯着壁炉上方穿衣镜里自己的身影看了一会儿，脱去毛线衣，转过身，沮丧地向浴室走去。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为自己的穿着担心……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说那些什么他不讨你喜欢啦，他不是适合你的那种人，这个人太阴沉了等等这样的话！”玛蒂尔德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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