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七日永恒（上）
作者：马克．莱维 俞佳乐
几分钟以后，佐菲娅再一次穿过了总部的大厅。皮埃尔瞥了一眼监视屏，暗道中没有人，墙面上的移门开启了，佐菲娅回到了大厦一边的街道上。
与此同时，吕卡从跨美大厦的另一侧走了出来，最后一道闪电划破了远方蜿蜒连绵的荻布戎丘陵上方的天空，吕卡招招手，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他低头钻进了黄色的小车。
在相反方向的人行道上，一位身穿制服的女交通警察正站在佐菲娅的汽车前准备开罚单，佐菲娅赶紧跑了过去：“您好！这一天过得好吗？”
女警察慢慢地转过头，等到确定佐菲娅并不是在开玩笑时，她疑惑不解地问道：“我们认识吗？”
“不，我想不认识。”
女警察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她一边咬着笔一边打量着佐菲娅，最后还是撕下那张罚单，贴在了汽车的挡风玻璃上，出于礼貌地回答道：“您呢？您还好吗？”
佐菲娅拿起了罚单问道：“您可以给我一块草莓味的口香糖吗？”
“我只有薄荷味的。”女警说。
佐菲娅委婉地拒绝了女警递过来的口香糖，打开了车门。
“您不是想求求情，让我取消罚单吗？”
“不，不必了。”
“您知道从今年开始，就算开着公车，驾驶员也得自己掏钱付罚款吗？”
“是的，”佐菲娅说，“我在哪儿看到过这个规定，这是应该的。”
“上学的时候，您总是坐在第一排吗？”名叫琼斯的警察问道。
“说实话，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既然您问起了，我想我总是随便找个位子坐坐。”
“您确信您没事吧？”
“今晚的夕阳将无比绚丽，千万别错过了！您应该和家人在一起，从普里斯迪欧公园望去，那景色令人心醉神迷！我该走了，一个艰巨的工作正等着我去完成呢！”佐菲娅说着钻进了她的小车。
福特车向远方驶去，女警察感到一股清凉的微风掠过了后背，她将钢笔插进口袋，拿起手机，在她丈夫的语音信箱里留下了长长一段话。她问他能否晚半个小时再去上班，她将尽早回家，两个人可以在黄昏时分一起去普里斯迪欧公园散步。一个CIA的雇员告诉她，那儿日落的景色会格外辉煌。女警察没有忘记对丈夫说她很爱他，自从他们因为工作时间的关系不能经常见面以来，她还没来得及对他说自己有多么想念他。几个小时以后，当女警察忙碌着为临时决定的公园野餐而做准备时，她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放进购物推车的那包口香糖已经不是薄荷味的了。
交通堵塞将吕卡困在了金融区，他无聊地翻阅着一本旅游指南。不管布莱斯怎么想，吕卡身负的重要使命决定了他的开销自然要水涨船高。出租车司机将把他送到诺布山，在这个城市著名的梵尔蒙特宾馆住上一个豪华套间，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了。黄色小车拐上加利福尼亚大街，经过了格雷斯大教堂，最后到达了梵尔蒙特宾馆。雄伟壮丽的旅馆门前铺着镶有金丝的红色天鹅绒地毯，旅店侍者急着想要接过吕卡手中的小提箱，吕卡的一个眼神吓得他不敢轻举妄动。吕卡谢了谢为他推动转门的侍者，径直向前台走去。接待小姐找不到他的订房记录，吕卡假装气愤不已，提高了嗓门训斥那个年轻女孩工作马虎。大堂经理应声而出，根据他的经验判断，吕卡是一个脾气古怪但地位特殊的顾客，于是他卑躬屈膝地连连道歉，赶紧递上了一张房卡，满心指望他为吕卡特意安排的高级套房能让他忘了刚才的不快。吕卡接过了房门钥匙，嘱咐经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打扰他，然后假装往他那和布莱斯一般潮湿的掌心里塞了些小费，便急冲冲地向电梯走去。发现手中空无一物的经理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吕卡。电梯中的侍者看到了吕卡遏制不住的笑容，礼貌地问他是否度过了十分愉快的一天，吕卡却在走出电梯时丢给他了一句：“这又关你什么事？”
佐菲娅将汽车停在人行道边，迈步走上了位于太平洋高地的一幢维多利亚式小屋的台阶。开门时，她恰巧遇见了房东萨兰登小姐。
“你总算回来了，看见你真高兴。”房东说道。
“可我是今天早晨才出去的呀！”
“你肯定吗？我好像觉得昨天晚上你也不在家。噢！我知道我又开始多管闲事了，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家里空荡荡的。”
“我回来得很晚，您已经睡了，最近工作忙了些。”
“你只顾着工作！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晚上应该和男朋友约会才对！”
“我该上楼去换衣服了，不过我答应您，走的时候我还会去看您的，汉娜。”
汉娜·萨兰登的美貌从来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逝，她柔和低沉的嗓音分外迷人，顾盼生辉的眼眸证明她的一生充满美好的回忆。汉娜曾经是最早几位环游世界的女记者之一，她那间椭圆形的客厅墙面上挂满了发黄的照片，记录着无数次见闻广博的旅行。当她的同事们努力寻找着不同寻常的景象时，汉娜却拍下了那些普普通通的场面，因为在她眼里，平凡才是最美。
当汉娜的腿疾让她无法再次远行时，她就在位于太平洋高地的老家隐居了下来。汉娜在这儿呱呱坠地，1936年2月2日，二十岁的生日那天，她坐上了开往欧洲的轮船。许多年过去了，在经历了平生惟一一段幸福甜蜜却稍纵即逝的恋爱之后，她又回到了故乡。
从那时起，汉娜便孤零零地守着这间小屋，直到有一天，她在《旧金山日报》刊登了一条出租房间的广告。广告刚见报那天，佐菲娅就来到了汉娜门前，笑吟吟地对她说道：“我是您的新房客。” 汉娜被佐菲娅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服了，当天晚上，佐菲娅就搬进了她的家，并在此后的几个星期里改变了汉娜的生活。
时至今日，汉娜由衷感到当初放弃寂寞的独居生活的确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佐菲娅非常喜欢和女房东一起度过晚间时光，如果她回来得不是很晚，她会看到门厅内的灯光从台阶上的玻璃窗里透了出来，萨兰登小姐就是以这种方式向她发出了邀请。佐菲娅会识趣地在汉娜的客厅前停下脚步，探头问候她是否一切顺利。一本硕大的影集平摊在地毯上，从非洲带来的精雕细刻的托盘里盛着几块烘饼，汉娜就躺在长椅上，凝望着庭院中的橄榄树，等候佐菲娅的出现。佐菲娅会走进她的客厅，从塞得满满的书柜里取出一本有着古旧皮质封面的影集，仰天躺在地毯上，一页页地翻阅，汉娜则向她评论着每一张照片，尽管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棵橄榄树。
佐菲娅上了楼，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脚踢上了门，将钥匙串丢在门边的圆桌上。她脱下外套扔在地上，在客厅里解开了衬衣，穿过卧室时将长裤也脱了下来，最后走进了浴室。佐菲娅拧开了淋浴开关，水管开始轰鸣作响。她用力地敲击了一下淋浴头，清水便哗哗洒向了她的头发。小屋靠近港口，格雷斯大教堂的钟声透过斜顶上的天窗传了进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时间也过得太快了！”佐菲娅说道，她迈步走出了弥漫着桉树油香味的浴室，回到卧室，打开衣橱，在工作服和肥大的男式衬衫、纯棉长裤和旧牛仔裤之间做着选择，最终穿上了牛仔裤，卷起了衬衫的长袖，将传呼机别在腰间，腰也不弯，蹦跳着将脚踩进了网球鞋中。她来到房门前，拿起钥匙串，决定让窗户敞开着，便走下了楼。
“今天我要晚些回来。我们明天再见，不管您有什么需要，给我发传呼，好吗？”
萨兰登小姐低声絮叨了几句，佐菲娅当然知道她无非又在老调重弹：“你工作太辛苦了，我的孩子，人只能活一次。”
汉娜的话说得不错，佐菲娅总在为别人的事情忙碌，几乎没有一点空闲，甚至连吃顿晚餐或者喝杯饮料这样短暂的休息都不需要，要知道天使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尽管汉娜为人慷慨，感觉敏锐，她也猜不到佐菲娅为什么要如此无私地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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