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危机

作者:[美国]罗宾·库克/著 王 睿/译




  “你这么勤奋,也应该表扬,”劳丽说。“当然啦,这个时候你还在做尸检。我们跟你一比,都成懒虫了。”
  “看来似只鸭,叫声似鸭,一定是鸭!西谚有:If it looks like a duck, walks like a duck, and quacks like a duck, it's a duck. 看来似只鸭,走路像鸭,叫声似鸭,一定是鸭。此语告诉我们看人要从外貌和言行中观察,可以断定那是什么样的人。”
  “好啦,就你能!我不跟你比耍贫嘴。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么来!你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继续吧。”
  杰克弯下腰,迅速而仔细地沿着主冠状动脉剪开心肌,试图打开心脏。他突然直起腰。“哎,往这儿看!”他说着将心脏拿在手里,这样劳丽能看得更清楚些。他用镊子尖点着他说的那个地方。
  “天哪,”劳丽惊呼。“这是我看到的最吓人的后降支主干断面收缩,而且是形成性的,还没有发展到动脉粥样硬化。”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也许能解释为什么心脏没有反应。突然的阻塞,哪怕是转瞬即逝的阻塞,都会引发严重的心脏病,并影响部分传导系统。我想心肌梗死可能影响到了整个心脏后部。但虽然很吓人,却无法解释肺部的变化。”
  “要不把心脏完全打开看看?”
  “跟我想得一样。”
  杰克把剪刀和镊子换成解剖刀,在心室上切了几道口子。“找到了!”他说着将身体歪到一边,这样劳丽可以清楚地看到打开的心脏。
  “这就对了:僧帽瓣缺损!”
  “僧帽瓣缺损很严重。这个女人等于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奇怪的是,冠状动脉收缩和僧帽瓣缺损,在她身上都没有什么症状。她都没去看过医生。不过挺遗憾的。因为两样都能够通过外科手术治好。”
  “有时候越是害怕,越是感觉不到疼痛。”
  “这你倒是说对了,”杰克说着开始搜集显微检查用的标本,放到贴了标签的瓶子里。“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到处找我。”
  “一个小时前我得到消息,婚礼时间已经安排好了。我急着想跟你商量一下,因为要尽快跟他们回话。”
  杰克停下手中的活儿。就连水池边的米盖尔也停止洗内脏了。
  “在尸检房里商量结婚日期,挺诡异的啊,”杰克说。
  劳丽耸了耸肩。“我刚好在这里找到你嘛。今天是星期五,我想今天下午给他们回话。”
  杰克瞥了米盖尔一眼。“定在哪天?”
  “6月9日1点半。你怎么想?”
  杰克咧开嘴笑了。“我能怎么想?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终于决定在一起了。我恨不得能下星期二就办呢。”
  劳丽笑了,塑料面罩里起了一层雾,笑声有点发闷。“这话听着真舒服。问题是我母亲一直盼着办一场6月婚礼。我自己也觉得6月很好,天气不错,不仅适合婚礼,也适合蜜月。”
  “那我没意见,”杰克说着又迅速往米盖尔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米盖尔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显然在听他们说话。这让他很不舒服。
  “只有一个问题。很多人都想6月办婚礼,河畔教堂6月份每个星期六都订出去了。想想看,要提前八个月!6月9日是星期五。你觉得可以吗?”
  “星期五还是星期六,对我来说都一样。我都行。”
  “太好了。其实我本来也更倾向于星期六,更传统,对客人来说也更方便。问题是星期六已经订满了。”
  “嘿,米盖尔!”杰克大喊。“那些内脏还没洗好吗?别洗一辈子啊。”
  “早洗完了,斯坦普敦大夫。我一直在等你过来看一眼。”
  “噢!”杰克只答了一个字。他显然有点尴尬。他一直以为米盖尔在偷听。然后他对劳丽说,“对不起,我要把这个尸检做完。”
  “没问题,”劳丽说着跟他走到水池前。
  米盖尔递过内脏,已经完全剪开,彻底冲洗,能看到黏膜表面。
  “今天我还有别的发现呢,”劳丽说。“这事儿我想跟你谈谈。”
  “说吧,”杰克边说边开始系统地检查消化系统,从食道开始一路往下。
  “你知道,我在你的公寓里一直觉得不太舒服,主要是整个大楼都是个猪圈。”杰克住的四楼跃层公寓位于106街一栋破旧不堪的大楼里。大楼正对着社区运动场。杰克曾经出钱彻底整修过这公寓。杰克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就应该受罪,因此他虽然工资不低,但住得很差。现在有了劳丽,情况就不同了。
  “我不想为此伤害你的感情,”劳丽继续说道。“马上要举行婚礼了,我们不得不考虑一下住的问题。所以我自作主张,查了一下大楼到底归谁所有。你每次寄租金支票的那个所谓管理公司不肯透露。不管怎样,还是给我查出来了。我跟他们联系了,问他有没有兴趣卖。你猜怎么着?他们愿意卖,条件是‘按原样卖’。我觉得这条件挺有意思的。你觉得呢?”
  劳丽说话的时候,杰克就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他转过身。“在尸检台旁边谈婚礼安排,现在又在内脏池边谈房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些话题不适合在这儿谈?”
  “这事儿我是几分钟之前刚知道的呀。我急着想告诉你嘛,这样你就可以考虑啦。”
  “很好,”杰克一边说,一边极力忍住不让自己说更尖刻的话。“你的任务完成了。不过,你不觉得我们在一个更合适的场合,喝杯葡萄酒,吃着芝麻菜色拉,再谈买房子、装修房子的事儿更好吗?”
  “好主意,”劳丽高兴地说。“晚上在公寓见。”
  说完,劳丽转身走了。
  “你们要结婚了,真好,”米盖尔打破了沉默。
  “谢谢。这虽然不是秘密,但也不要弄得尽人皆知。我希望你能理解。”
  “没问题,斯坦普敦大夫。不过根据经验,我不得不告诉你,结婚会改变一切。”
  “你说得真对,”杰克说。他自己也有这体会。
  
  第一章(八个月以后)马萨诸塞州,波士顿
  2006年6月5日,星期一
  
  上午9:35“全体起立,”穿制服的法庭文书边喊边走出内庭,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权杖。
  法官紧随其后,穿着一袭飘逸的黑色长袍。是位身材魁梧的黑人,双下巴,灰白鬈发,唇上留着一撇小胡子,黑色的双眼炯炯有神。他迅速扫了一眼自己的领地,然后不慌不忙地爬上两级台阶,走向法官席。他在席前站定,转身看着法庭。法庭左边是美国国旗,右边是马萨诸塞州州旗,旗上都画着白头鹰。这名法官以公平著称,法学功底深厚,但脾气不小。在这个法庭上,他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此时,清晨强烈的阳光透过金属窗格,从百叶窗边缘照进来,从他的肩头倾泻下来,他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像古典绘画中异教的神。
  “肃静,肃静,肃静,”法庭文书是个男中音,带点波士顿口音。“波士顿萨福克最高法院现在开庭,与法庭有关者,请近前来,报上姓名,陈述冤情。上帝保佑马萨诸塞州。请坐!”
  法庭文书的话引起席间一阵窃窃私语,就像体育赛事前奏完国歌之后总会有一阵骚动。314号法庭,大家纷纷就坐。法官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文件和水罐。文书席上的职员高声叫道,“佩欣斯·斯坦霍普遗属诉克雷格·博曼医生案现在开庭。主审法官马文·戴维森。”
  法官镇定地打开眼镜盒,拿出无框老花镜,架在鼻尖上。然后他从镜片上方扫了一眼原告席,说道:“请双方辩护律师报上姓名,以便记录在案。”与法庭文书不同的是,他说话没有口音,而且声音更加低沉。
  “安东尼·法萨诺,法官大人,”原告律师迅速答道,口音和法庭文书很像。他从椅子上勉强站起来,像是肩上挑着一副重担。“不过大部分人叫我托尼。”他的手指向右边。“我代表原告,乔丹·斯坦霍普先生。”然后又指了指左边。“这是我的得力助手,蕾妮·莱尔夫女士。”说完他迅速落座,一副很害羞,不想成为众人注目焦点的样子。
  戴维森法官的目光平移到被告席。
  “伦道夫·宾厄姆,法官大人,”被告律师说道。与原告律师不同的是,他语速缓慢,强调每一个音节,语言流畅。“我代表克雷格·博曼大夫。我的助手是马克·卡文迪什先生。”
  

[1] [2] [3] [4] [5] [6] [7] [8] [9] [10]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