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危机

作者:[美国]罗宾·库克/著 王 睿/译




  亚历克西斯回头看她丈夫,他还是一动不动,不过伦道夫这时正往她这儿看,并招手让她过去。既然他明确邀请,她也乐意从命。等她到了跟前,发现克雷格满脸愁苦,垂头丧气,跟她从背影推测得差不多。
  “你必须跟他谈谈!”伦道夫一改往日贵族式的沉重冷静,变得有点气急败坏。“他不能继续这样一副垂头丧气、未战先输的样子了。根据我的经验,陪审团的感觉特别灵敏。我相信他们能感知当事人的思想倾向,并据此断案。”
  “你的意思是说,就因为克雷格沮丧,陪审团就有可能判他有罪?”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一定要让他振作起来。如果他摆脱不了这种负面情绪,陪审团就会认定他确实有治疗失当行为,做贼心虚。这倒不是说他们不听证词,不考虑证据,但是让他们改变先入为主的负面印象是非常困难的。这种负面情绪会使一个原本中立的陪审团带有倾向性,这样举证责任就会从原告转向被告,这对我们很不利。”
  亚历克西斯低头看着克雷格,他胳膊撑在桌上,两手托着下巴,正在揉着太阳穴,眼睛闭着,嘴无力地张着喘气。让他振作起来可不容易。庭审前的八个月,他一直处于抑郁状态,时好时坏。今天上午他倒是稍微“振作”了一点,庭审前几天状态也不错,那是因为他觉得不管怎样,这场官司总算要结束了。现在庭审开始了,他显然是意识到了官司可能要输。有点抑郁也很正常。
  “要不一起吃午饭吧,可以好好聊聊,”亚历克西斯建议。
  “我和卡文迪什先生不打算吃午饭了,”伦道夫说。“我需要准备下午的开庭陈词。”
  “你之前一直都没有准备吗?”亚历克西斯显然吃惊不小。
  “当然准备了,”伦道夫被激怒了。“可戴维森法官给法萨诺先生那么大的空间,让他开庭陈词自由发挥。所以我的陈词必须修改。”
  “原告律师的开庭陈词让我很吃惊,”亚历克西斯承认。
  “你吃惊也很正常。他们就是企图诋毁人格,众口铄金,其实手里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克雷格玩忽职守。往好处看,戴维森法官的行为已经让我们有充分理由上诉,特别是法萨诺先生还在仲裁庭裁决上玩把戏,做出一副疏忽大意的样子。”
  “你不觉得有可能他真的疏忽了吗?”
  “他会疏忽?”伦道夫冷笑道。“我研究过他以前办的案子。他是那种最卑鄙的原告律师,根本不讲良心。在他那个领域就没几个有良心的律师。”
  亚历克西斯蒙了。刚才她一直看着托尼斥责他的助手。如果这也是演戏,那简直是奥斯卡水平了。
  “让我振作起来,你却已经准备上诉了?”克雷格叹了口气。这是亚历克西斯走过来之后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宁可备而不用,总胜过用而不备,”伦道夫说。
  “你还是去准备下午的开庭陈词去吧,”亚历克西斯对伦道夫说。“我跟博曼大夫谈谈。”
  “非常好!”伦道夫爽快地说。他很庆幸自己能脱身,并招呼助手一起走。“我们会及时回来跟你们会合的。戴维森法官虽然有很多缺点,但至少很准时,而且希望其他人也准时。”
  亚历克西斯看着伦道夫和马克离开法庭,消失在大厅里,然后回头看了看克雷格。他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她在伦道夫的座位上坐下来。“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她问。
  克雷格没有回答,却站了起来。亚历克西斯领他走出审判区,穿过旁听席,进了大厅,到了电梯口。人们三五成群地走来走去,有的在全神贯注地小声密谈。法庭散发出一种争斗的气氛,在各个角落都能感受得到。克雷格和亚历克西斯没说话,乘电梯下楼,出了法庭,外面阳光灿烂。法庭里气氛压抑,让人无精打采;外面倒是春光明媚,处处充满生机。
  克雷格和亚历克西斯走过法庭和新月形波士顿政府大楼间的院子,下了几级台阶,穿过车水马龙的坎布里奇大街,很快来到波士顿市政厅前宽敞的空地。空地上挤满了人,大家都从狭窄的办公室里逃出来,享受阳光和新鲜空气。附近有几个水果摊,生意很好。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两人发现已经到了波士顿地铁站口,就在大理石护栏边面对面坐下来。
  “我没办法让你振作起来,”亚历克西斯说。“要靠你自己。”
  “好像我不知道这个似的。”
  “不过我可以倾听。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感受。”
  “又来了!心理医生准备好了帮助病人是吧。告诉我你的感受!”克雷格用嘲笑的口吻模仿着。“多么豪迈啊!”
  “别对我有敌意,克雷格,我相信你。在这件官司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克雷格把目光移开,看两个小孩玩飞碟。看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着亚历克西斯。“对不起。我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我那时候像条斗败的狗,尾巴夹在两腿间,你什么都没问就让我回家了。我很感激你。真的。”
  “我认识那么多医生,你是最好的。我也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都因为你是个出色的医生。这让你更加脆弱。不过除此之外,你我之间也有问题。这是显而易见的,该问的问题我也会问。不过不是现在。将来有的是时间处理你我之间的问题。先帮你解决眼前这个棘手的问题再说。”
  “谢谢你,”克雷格真诚地说了一句,下巴颤抖起来。他拼命抑制自己的眼泪,用指腹揉了揉眼睛。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住了,回头看着亚历克西斯,眼睛红红的,泪汪汪的。他紧张地用手理了理头发。“眼前这个问题越来越棘手了。我害怕这官司会输。见鬼,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我的社交生活那么乱,想想就觉得难为情。现在一切都要公之于众,对你我都是一种耻辱,对你尤其不公。”
  “害怕社交生活公之于众,你是因为这个抑郁吗?”
  “也算是吧,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大的耻辱在于陪审团将宣布我做医生不合格。如果真是这样,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行医。我现在状态已经很差了,觉得每个病人都有可能起诉我,都有可能遇到治疗失当官司。真是噩梦啊。”
  “我觉得可以理解。”
  “如果不能行医,那我还能做什么?其他我什么都不会。我从小就只想当医生。”
  “你可以全职做研究啊,你不是一直觉得没时间兼顾研究和临床医疗吗?”
  “也许可以吧。可我担心会失去对医学本身的热情。”
  “所以很显然,你要竭尽全力打赢这场官司。伦道夫说,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哦,伦道夫,天哪!”克雷格抱怨道。他的目光又移开了。“我不了解他。看了今天早晨法萨诺先生的表现,我觉得这案子伦道夫不合适。他跟陪审团之间的关系就像油和水,而法萨诺已经完全控制了陪审团。”
  “如果你真有这种感觉,能不能向保险公司申请换一个律师?”
  “不知道。应该能吧。”
  “问题是,庭审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这样做明智吗?”
  “谁知道呢?”克雷格愁眉苦脸地说。“谁知道。”
  “那我们就先不换。先听听伦道夫的开庭陈词。同时,要想办法让你看上去精神一点。”
  “说起来容易。你有什么办法?”
  “光让你振作是不行的。不过,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无辜上。现在就试试看。你面对佩欣斯·斯坦霍普严重的病情,能做的都做了。你甚至跟在救护车上,这样如果她突发心肌梗死可以及时治疗。天哪,克雷格。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上面,还有你对医学的执着,然后表现出来。征服这该死的法庭!你能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样?你说呢?”
  面对亚历克西斯突然爆发的热情,克雷格迟疑地笑了笑。“看看我理解得对不对,你是让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无辜上,并把这点传达给陪审团?”
  “伦道夫的话你也听见了。他跟陪审团打过多次交道了。他相信陪审团能感知人的思想状态。我建议你试着打动陪审团,反正这么做也没什么坏处。”
  克雷格用力地叹了口气。他根本不自信,可又无力反抗亚历克西斯的热情。“好吧,”他说,“我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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