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黑白

作者:储福金




  陶羊子想起那些日子为钱争输赢的棋局。
  “这段时间我也常与人下棋。在院子的秋千架边摆一盘棋,静思养心。许多生活的杂事都忘了。他说我的棋,格调很高。”
  “他是谁?”
  “就像我第一次见你时那么大的少年。他真是个棋迷。”梅若云说到这个少年,莞尔一笑。
  “下一次你带棋出来,我们的一盘棋还没有下完呢。”
  他们约定了:她要再去看一次戏;他们要再接着下棋。
  
  离开梅若云,陶羊子神思飘移地往回走着。走到前面市口时,他看到胡桃和一个女的争着什么。胡桃见了陶羊子,叫着他,想拉他去做证明。
  “你问问这位大哥,我算命是不是最灵验的。”
  “你不是陶羊子吗?小羊子!”那个女的突然叫着。陶羊子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发现她是任秋。
  任秋完全变了一个形象。从小精致的脸,显着了成年女人模样,似乎还化了一点淡妆。
  任秋受过任守一的教育,随随便便地就戳穿了胡桃的骗局。
  胡桃见女人熟悉陶羊子,不再多话就走。走近陶羊子的时候,胡桃挤挤眼,问了一句:“滋味怎么样?”显然问的是那个尤姐的事。
  任秋跟着问:“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滋味?”
  陶羊子支支吾吾的,打着岔,问任秋与胡桃是怎么回事。
  “我出来逛街的。没想到就遇上了这贼骨头。”任秋说着。“你怎么与他认识的?”
  陶羊子说:“一句话也说不完。你住在哪儿?任师父呢?”
  “你就没有问问我,我好吗?”
  “你可站在我的面前啊。”陶羊子说。
  “站在面前也不一定好啊。”任秋嘟着嘴。陶羊子有回到从前的感觉。
  “阿爹把我丢下了。那天只说他有紧急的事。说不好带我去,他就走了。说有人会来照顾我,后来就来了一个人,给了我一些绣品让我做。”任秋口气中带着埋怨,接下去,也不知真假地说:“阿爹临走时说,要有陶羊子在,把你托付他就好了。”
  陶羊子也说了情况,说到他目前在戏院做事。任秋说:“我可想看戏了,我还一场戏都没看过呢。”
  陶羊子答应着任秋,什么时候带她去看一场戏。
  任秋笑了,笑得很灿烂。陶羊子发现她还是很美的,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往上去,很清晰的一条鱼纹,却越发显着她皮肤的光滑。她也会用眼斜睨人,一副妩媚的样子。
  陶羊子问任秋准备去哪里。
  “我刚做完一批绣品,正想买一点好的吃呢。”
  陶羊子就跟着任秋走,他们走到了内城河边的繁华街口上,到处是卖杂货的小摊。陶羊子想到,还是在苏城时,他们一起逛街,他买糖人给她。
  南城的街市热闹。街头街尾,摆着许多卖杂货的摊铺,任秋饶有兴致地逛着街,她特别喜欢看小玩意儿,一个一个摊子看着。看到铺在地上的货摊上,搁着一只玩偶羊,她看着他问他这羊好不好。陶羊子对这位儿时玩伴,可以直望她而不脸红,不用逃避眼光。而她斜睨着眼的样子,还是让他有着异性的感觉。
  那只羊肥肥的,贴着真的白羊毛,形象很逼真。陶羊子付了钱,任秋高高兴兴地拿着羊子,在手上比划着欣赏着。
  转了整个一条长街的摊子,拐到一条小街上,那里是菜市,也摆着水果挑子。任秋挑了一些菜,斩了一点肉,接着又买几个黄桃。她拿着黄桃的时候说,她从来没吃过这东西呢。
  任秋不住地与人还着价,陶羊子跟着就付了钱。
  “今天让我完完全全地满足了购买欲。”
  任秋表示着她的谢意,同时她挽起陶羊子的胳膊。在这座都城里,陶羊子看到过许多男女挽手走在大街上。然而任秋的这一动作,还是让他有烫着了的感觉。任秋也有点脸红红的,想来她也是看多了,头一次这么试着做。
  他们挽着手走了一条街,在街口分了手。
  “你要常来看我。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习惯南城呢。”任秋朝陶羊子挥着手说。
  陶羊子赶着去戏院了,一路走一路想着,也真是怪,说是桃花运,还真和女性有缘。来南城,他从来没有与年龄相仿的女性接触过,今天一天中接触了三个。
  
  十六
  
  这一天,梅若云来看戏。陶羊子用近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张戏院的票,他把梅若云领到座位上,并不时地给她端水,递毛巾。他很高兴能为她服务。
  戏开场了,梅若云静静地听着唱腔,开头依然觉得戏台上的折子戏剧情有点俗,慢慢地就听出些名堂来了,听得入神了,听到精彩处也随着叫好。接下来的是一折昆曲《游园惊梦》,一段文戏,舞姿柔曼轻盈,曲调清新和婉。梅若云不禁低声回吟了几句曲词,觉得甚妙。随后又赞了一声。这一次她赞的是曲文的含蓄典雅,并不在唱腔上,所以只有她一个人的赞声,虽然不响,却也让周围的人听着了。
  台上换戏的时候,有个跟班模样的走到梅若云身边来,指着前面说:“我们家公子让你坐到他边上去,他说这里的位置太后了,不应该是你这样的漂亮小姐坐的,坐前面可以看清楚些,我们家公子也会教你怎么看戏,怎么叫好。”
  梅若云本不理睬他,可说着说着,这跟班便伸手来拉。梅若云起身想走了。跟班哪容她走,只是拦着啰嗦,嘴里说:“小姐脸薄啊。”引动旁边一片笑声。
  陶羊子听到戏院里杂声,看到梅若云周围的人,就赶过来挡着跟班。这跟班正没处下台,揪了陶羊子的衣领说:“你是什么东西?来做护花使者?这样的小姐也是你护的?”
  梅若云说:“你别拉他。你放开他。”
  跟班就放了陶羊子,说:“小姐的话不敢不听。看来小姐是愿意到公子那儿去了。”
  这时,坐包厢的秦时月看到了这一幕,便走了下来,伸手说:“慢来。戏院里,怎容如此嘈杂。”
  秦时月看看梅若云,问陶羊子:“这是你的朋友吧?”
  陶羊子点头说是。
  “小姐,请跟我来吧。”秦时月说。
  秦时月是戏院的名人,跟班不敢造次,却又不愿就此退缩,说:“我家公子要请她过去的,怎么就跟你去呢?”
  秦时月也不与他理论,让戏院里另一个杂工拿了自己的名片,过去给了那位公子。公子起身来与秦时月抱拳一揖,跟班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回头走了。
  梅若云到包厢坐了。秦时月说:“小姐神仙似的人物,别窝在那人杂的地方,还是这里安静。”
  梅若云低头红了脸。陶羊子只管感谢。
  秦时月说:“你们怎么会认识的?”他也奇怪陶羊子的身份,怎么会与梅若云一起。从梅若云的衣着打扮就能看出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
  陶羊子说:“我们是同学……”觉得不对,便补充说:“同过一段时间学的……校友。”
  秦时月还是第一次与陶羊子聊天:“这么说来你也非等闲出身,怎么就来做这样的事?”
  陶羊子说:“我只想找一个事做。戏院的事本来也是人做的。”
   “看来陶兄肯定有过人之处。我从来提倡不以人穿着打扮和从事的职业高低看人。我相信小姐交往的眼光自然是好的。”秦时月没忘了给梅若云一句体贴的赞赏。
  梅若云只顾低着头。陶羊子奇怪,平素她不是这模样的,难得看到她这样的小女儿形态。
  秦时月神态潇洒地轻声给梅若云说起了戏。从这一出昆曲的出处与背景谈及整个昆曲的发展,讲得既文化又实在。陶羊子也听得入了神,看了这么多的戏,竟不知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梅若云应了一句:“剧情细腻,曲词雅致,作者表现了独特的人生体验。”
  秦时月赞道:“这就是了,小姐真是聪慧。”
  陶羊子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自己还缺了很多知识,不免有点自惭形秽。
  散场了,陶羊子送梅若云走出戏院,见秦时月在戏院门口与那位公子揖手道别。
  秦时月转过脸来问梅若云:“家居何处?”
  梅若云说:“颐园路。”
  秦时月一听颐园路,便问:“哪家?”
  梅若云说:“梅家。”
  秦时月抚手说:“原来你就是梅家小姐。你父亲与我下过棋,算是一个棋友。他老的棋下得超脱。”
  梅若云点头,又指着陶羊子说:“他下棋下得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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