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黑白
作者:储福金
陶羊子说:“情感永远在,离远了,越发美好。”
阿姗说:“那也是在一起的时候实实在在的好,才有了离开后的想头。所以我还是觉得在一起的时候,是最重要的。”
陶羊子又想到,他与任秋实实在在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
低下头来,陶羊子发现阿姗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她的眼睛有着一层光色,如猫的瞳孔一般,能变大变小,在黑暗中闪亮着。
夜深进棚屋后,阿姗端水给陶羊子擦身子。她擦得很仔细,一点不避讳地擦着他的下身,一边擦着一边依然用眼看着他。她的手上一圈一圈地旋转着。陶羊子不由得觉得喉头有点发紧。给陶羊子洗完后,阿姗换了盆水,当着陶羊子的面,脱光了衣服洗起来。她带着一点嬉戏般的神情,有着相对裸体互相公平的意味,又似乎希望他看一看她。陶羊子也就不避开,眼光正对着她的裸体,努力想使自己的男性意识集中起来。渐渐地,他多少有着了感觉。于是她跳上床来抚摸他,直接把手放在了他的男根上,像擦洗般地揉着,慢慢地一圈一圈地揉着。她的嘴唇亲着他,她的乳房贴着他。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显得那么的主动,陶羊子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女人主动做这件事。他很想伸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由自己来发着劲。但他一旦意识着什么时,兴奋却被压抑了。但她毫不退缩地、不屈不挠地、一步步地继续着她的动作。她的身体有点发热了。这是个凉爽的初秋之夜,她的身体与棚屋里的温度形成着柔和的反差。最后她把他抱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并抱着他的身体微微地旋转着。
她的下部是潮湿暖和的。他的身体却凉着。她如火一般地燃烧着他,他一点点被燃烧起来,兴奋着。但他还是无力的,他的内部精神压抑着了他。
他毕竟进入了,与过去多少次都不一样。他进入过任秋,那是凭着他主动的力量。但身下的阿姗几乎是完全开放的,毫无阻拦地迎着他,吸着他,引着他。他虽然无力,但一点没有以往曾经有过的失败的感觉。在失败的状态下,却完全没有失败的感觉。因为那里温软湿润的天地,仿佛是一个家,是可以自由自在出进的家,一旦进入了,随处都是舒适的所在。精神与意识上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力,只有完全的感觉在活动着,在舒展着,在游戏着。慢慢地,他有了动态的余地,这不需要力。也许以往身体中的力都被打散了,而此时那些打散并畏缩的男性力量,开始自由自在地活动起来,解放了,伸展了,慢慢地集中了。原来散开的游如软丝的力量一点一点地集中起来,集中成一个点了,集中到一个根了,越集越大,越集越紧,最后,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一个密集的动态上,化成一串,化成一片,化成一团。那团力量自然地活动着,那是真正的力,那是强壮的力,那团力在舒展惬意的家里游动,到处是温润的,如滑如流如展翅,如划动在山溪之上,如飞升在山色之上,快感的天地中无限风光。
深坠其内,扶摇直上,随处有柔软之极的抚慰与依托。任游任行,滑湿无阻,凝聚的力量膨胀着,收缩与膨胀在无限的柔暖之中。他叫了一声,似乎那叫声只在一片呻吟之间,在如箫如琶的和声中,也许那叫声只是在他内在的意识深处,伴着那叫声的同时,便是力量的飞舞与迸溅。
第二天早晨,陶羊子就起床了,虽然腿有点软,但那似乎是昨天夜里力量飞溅的结果。他原来所有的人生力量已经回到了他的体内,也许那力量只是潜伏在哪里,经过昨夜的那一刻,全都解放出来了。
三十三
能够活动的陶羊子,顺着一条不平展的坡路,走到这座山头上去。站在小山头上,环顾四围连绵的山坡,远眺山下浮着炊烟的小山村,隐隐能听到狗吠鸡鸣声。他像是重新回到了人世与社会。不再是那如生如死、如死如生的状态。
阿姗在后面跟着,她不放心他。见他往上攀坡的时候腿一软,便伸手去扶他。但陶羊子推开了她的手,他想尽情地享受自由自在的活动。她还是跟着他,他站停的时候,她就在他的旁边站着。她也很兴奋,神情舒展。多少年她的心情都没有这样松快了。靠近在一个站立着的男人身边,她有了一种难得的依托感。
陶羊子看着红红夕阳下的朦胧山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终于完全地活过来了,终于能够站起来了,终于能够欣赏一切美景了,再没有那种无法行动听人摆布的人生无奈了。
他轻轻地对身边的阿姗说了一句:“谢谢你。”
像是谢谢她扶了他,又像是谢谢她救了他,又像是谢谢她为他做的一切。阿姗听了,身子一动,脸上的开朗的神情凝住了。这一声谢,是有学问的城里人常会说的礼貌话,也是过去那个男人习惯说的。那时她听着觉得快乐,给她的心带来愉悦的快感。但不知为什么,现在她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似乎她是不喜欢听到与那个男人有联系的语言。陶羊子是第一次说谢,他说得是真心的。她听来却是另一种感觉,显着他的客气与生分。
“谢我什么?”她的声音里有点不高兴,但语气还是柔软的。陶羊子也觉得自己不该谢的。大恩不言谢,也是无法谢的。
似乎因为了一个“谢”字,他们之间生出了一点隔隙。阿姗还是做了很好吃的面片汤,里面放了野味。眼下她的棚屋里挂着各种野味。对这片山她熟悉得很,对这片里的野果与野兽,她也熟悉得很。为了他,她有兴致去弄了来。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她只是糊弄着生活,仅是能让自己过下去。她失去了生趣。如果说谢的话,她很想谢一下陶羊子。
在站立起来的陶羊子面前,她显得矮了,在陶羊子的男人气味前,她显得柔了。她的年龄比陶羊子小了四、五岁。只是在这个女人面前,陶羊子常有软弱的表现。
暮秋时节,陶羊子的身体好起来,他有时会帮阿姗做些事,比如劈篾和编竹器。阿姗笑着说他的手巧。她的笑多了。陶羊子常能看到她的笑。只是陶羊子还有点恍恍惚惚的,心不在焉,手里做着什么,思想却不知在哪儿定了格。她叫他一声,他才醒悟过来。阿姗睁大眼看着他,忍不住问他,在想什么?他说什么也没想。他回思刚才,也弄不清自己想着了什么。
有一天,阿姗准备捕猎的时候,陶羊子提出来,要到二十多里外的镇子上去看看。阿姗曾指给他看过镇子的方向,她隔些日子就会去那里卖掉竹器,再买回一些日用品。
“明天我与你一起去吧。”她巴结地说着。
“我去看看。我能走了。”陶羊子并没理会她。
陶羊子独自去了镇子。他带了一点竹器去卖。山镇的风气很淳朴,他报了价,价格很便宜,买的人也不还价。那个买竹器的老人,向陶羊子问起了阿姗。陶羊子觉得阿姗为人和她的手艺,在镇上很有信誉。
山镇很小,比陶羊子从小生活的小镇还要小。走到头就一忽儿功夫。陶羊子再向前走几步,便很少有房子了。却有一个宽场,像农家晒稻打麦的场。场上站着坐着三三两两的人。陶羊子认出了几个镇上卖货的人。那个买竹器的老人,正站在这里。他的身前对坐着两个孩子,他们在下棋。下的是围棋。围棋子是当地土窑烧制的陶块。
蓦然看到围棋,陶羊子突然惊了一惊。黑白子在十九格子的盘上摆着,在陶羊子眼中恍如隔世。过去多少日子里,他一直与之为伴的棋,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他一直以为自己与过去的一切隔绝了,但一看到棋,过去的那个世界与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就连上了。
场上有两对下棋的人。两个上年纪的人下得慢,下完一步对看一眼,仿佛在作无语之谈,围棋称作手谈,本来便是用来交流的。两个孩子那里下得就快多了。两个孩子下得很认真,拿子的姿势与礼让的棋招颇具古风。他们行棋布阵,很有章法,根本不像是两个孩子对局。算路比陶羊子在钟园看到的一些业余棋手都要强,一板一眼,行得堂堂正正。
陶羊子看了前四十步的开局,居然一点错的都没有。如他下,也只能是这样应着。便是古今棋圣来下,也变化不到哪儿去。再看两位老者的棋,已走到残局,只有一些官子了。围棋官子是特别要讲功夫的,两位老者的棋局,官子从中盘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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